江恬从口袋握出一团白色有线耳机。
用两只耳机堵住耳道,她轻轻闭上眼睛,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低声说:“我现在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如果不会被听到,也不会被看到,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地哭泣?
陆念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看着她。
少女有点局促地闭着眼,手指抠着衣角,动作温柔充满怜悯。
心忽然柔软得像要塌下一块。
察觉到他的注视,江恬的不好意思更深了。
我是不是有点傻呀?
她抿紧唇。
下一秒陆念摘去她一侧的耳机:“哭过了。”
“嗯?”江恬睁眼看向他。
少年的侧脸在晨光中线条清晰,江恬听到他低声:“几天前哭过了,曾以为不会有眼泪,但还是湿了眼眶。”
江恬看着他轻轻嗯一声。
陆念:“有注意没让人看到。”
江恬:“……”
两人继续慢慢走。
陆念:“来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江恬嗓音柔和地回答:“有公交直达,很方便的。”
陆念突然又看向她,慢吞吞:“再这样见外就直接抓你去结婚了。”
江恬吓了一大跳,抬头看他。
陆念垂眸盯着她的表情,笑的不行:“干嘛一副受到大惊吓的样子啊?”
察觉反应过度,江恬又羞赧又窘迫。
“你烦不烦人呀?”她小声地说。二月的山风吹拂发热的脸颊。
陆念突然:“我爸临终前留有遗言的。”
江恬愣住,又抬头看他,好奇道:“什么呀?”
少年低头与她对视,挑下眉:“我爸说走之后,在天之灵希望看到我早点结婚。”
江恬:“……”
注意到她的表情,陆念笑的更厉害了,肩膀都抖动一下。几秒后他俊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下来,正色道:“是真的有遗言,这次不骗你了。”
江恬暂且再相信他一次:“是什么遗言呀?”
少年看着她,一本正经:“我爸说男人就该早点结婚。”
江恬:“……”
江恬快步朝前走,不再理他。
少年跟上去,低声笑着说:“干嘛,不信你去问问我爸,他就在那里啊。”
江恬小声说:“那你干嘛不自己去问?”
陆念:“还没结婚,不敢去。”
江恬:“……”
在他的皮鞋上踩一下,江恬走得更快了。陆念漫不经心拍掉鞋面上的灰尘,再次跟上来,与她并排:“上次都把我的鞋踩坏了,还来。”
江恬小声辩驳:“我没踩坏,你故意划开的。”
陆念:“你有证据?”
江恬:“……”
走出几步,陆念又说:“我爸没留遗言,但走之前和我谈过心,交代了一些身后事,叮嘱我一些东西,比如公司里的人事关系,还有一些别的。”
这听上去像是真的。
于是江恬轻软地问:“还有什么呀?”
陆念懒洋洋:“想知道呀?”
江恬:“嗯。”
她有时候还是有好奇心的。
西装笔挺的少年看向她,眸中泛滥的笑意像山下的湖水:“我爸还说,不讲证据乱说话的小孩都该被抓去结婚。”
江恬:“…………”
她捶他一下,又快步朝前走。
陆念在她身后笑得要喘不过气:“你跑什么啊,又不是真要抓你。”
江恬:“……”
陆意和几个同学躲在小道旁的灌木后,朝前方探头。
一个压低声音说:“春天到了,你哥是不是要恋爱了?”
另一个也放低音量:“你瞧你哥笑的多开心啊,你哥从来没对你这么笑过吧?”
陆意有点委屈,也睁大眼睛朝前看。
前方数米。
陆念笑完后,跟上她:“你爸在家?”
江恬:“嗯,估计在忙妈妈的画。”
妈妈去世后留下的画爸爸都珍藏了起来。
因为家中地方小,那些油画只能储存摆放在阁楼,但爸爸给它们涂上天然的蜂蜡,又用塑料布细致包裹,每星期为阁楼除鼠除湿,画都保存的不错。每年这个时候,爸爸都会把它们拿出来通风。
……
梅苑新村。
江敬业从卫生间竖起的梯子爬进阁楼,把最后一箱油画抱下来。
来到楼下,打开木箱,将叠放的油画一一取出,除掉塑料布后摆放在道旁。
刚歇一口气坐到绿化旁的石墩上,一个青年路过,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
江敬业拍拍手上的木屑,笑呵呵任他看。
青年:“大叔,你也是赵金锐的粉丝啊?”
江敬业一愣,下意识:“谁?”
“赵金锐啊,”青年手一指,“喏,这幅《荷塘夜色》不就是他当年获奖的那张吗?”
江敬业又一愣。
青年看向其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