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起来难免敷衍,但那宅子地段极佳, 宽敞典雅,不输于王公贵族的府邸。
除此之外, 嫁妆赏赐颇为丰厚,人人皆是艳羡不已,称道才子佳人,天生般配。
唯独陆嘉念闷闷不乐,成日里坐立难安, 闭门谢客。
婚期越近,她脸上的笑容越少,最后几日更是愁眉不展, 夜不能寐。
看这架势, 她是半点错处挑不出来, 也没有拖延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等着出嫁那日到来。
“殿下,别难过了, 仔细伤神。”
柳叶侍立在侧, 担忧地奉上茶水, 安慰道:
“奴婢瞧着, 这排场可当真盛大,想来陛下还是疼您的,既来之则安之。”
雨前龙井的清香弥散,热气在窗边微风中袅袅升起,抚慰着烦躁的心绪。
陆嘉念轻叹一声,眸中尽是嘲讽与冷意,垂眸抿了一口清茶。
父皇心疼的不是她,而是天家颜面。
用女儿换疆土,这种事情不好听,只有嫁妆与婚事的表面功夫做足了,才能体现姿态高贵,不为小恩小惠屈尊。
她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并非为此难过。
顺应天命的道理她也明白,既然下定决心接近陆言清,便不会再后悔。
但是,一想到日后要同那个男人同床共枕,结为夫妻,日夜相对,陆嘉念就忍不住地犯恶心。
偏偏她还不能撕破脸,要蛰伏在他身边寻找时机。
简直两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陆嘉念气息不顺,被热茶呛了好几口,愤愤不平地搁下茶盏,抬首望向窗外。
暮春时分,院子里花朵凋零,朦胧细雨连绵不绝地下着,裹挟着花瓣陷入污泥之中。
厢房的竹帘蓦然卷起,一道久违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视线里。
陆景幽一身石青长衫,衣摆沾染点点尘土,好似在外奔波许久,俊容上尽是凝重。
他步履匆匆地踏出门槛,不经意间撞上陆嘉念的目光,驻足片刻。
二人遥遥相对,陆景幽望了她几眼,并未如从前般径直走来,只是微微颔首。
还未等陆嘉念起身,他就快步离开了。
陆嘉念默默收回动作,凝视着厢房出神,心底更加烦躁不安。
上回陆景幽看见她拿着赐婚状子,应当知道她终究答应了。
可他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变得乖巧听话,规矩知礼,似有似无地保持距离,再无僭越之举。
分明这是她曾经想要的模样,陆嘉念却高兴不起来,心底空落落的,莫名酸涩。
他这是......接受了吧?
毕竟他们是陌路之人,如今她再也不能给他什么,自然要撇清关系,各自安好。
陆嘉念紧抿着唇,衣角早已揉得皱皱巴巴,黯淡眸光中闪过失落,硬逼着自己尽数收回去。
他们本就清清白白,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定是她近日心神不宁,太容易矫情。
陆嘉念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拉下层层帷幔,甩甩头将他抛之脑后。
转眼到了大婚之日,漱玉宫挂满红绸,处处贴着囍字。
未到卯时,陆嘉念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边打瞌睡边由喜娘操持,脸色沉得没一丝笑意,大有视死如归之态。
不像是新娘子出嫁,倒像是上刑场。
哪怕是换上奢华夺目的喜服,她仍然提不起兴致,淡淡瞥了一眼金线绣成的鸾凤,波澜不惊地错开目光。
喜娘不明所以,只当是她新婚情怯,万分仔细地装扮着镜中美人,笑眯眯给她梳头,道:
“殿下天姿国色,只有这陛下御赐的金钗凤冠配得上您。“
说着,她拿起镜子对着发髻照了照,夸赞道:
“奴家伺候了这么多新娘子,未曾有人比殿下更尊贵漂亮。新郎官真是好福气,日后定然夫妻和睦,再生个大胖小子......”
“住口,动作麻利点!“
柳叶瞧见陆嘉念脸色愈发不好,赶忙打住了喜娘的话头,一个劲朝她使眼色。
整顿完毕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陆嘉念一身红妆,静静坐在梳妆镜前,以更衣为由不让外人进来,压低声音问道:
“他呢?还是找不着人吗?”
”殿下,奴婢三五日没见到他了,眼下寻遍漱玉宫还是没影儿。“
柳叶知道她问的是谁,焦急地观察殿外动静,遗憾道:
“时辰到了,咱们必须走了。”
陆嘉念闷闷地应了一声,注视着铜镜中眸光闪着晶莹的面容,任由他们盖上盖头。
她以为,陆景幽既然唤她一声“皇姐”,她亦是真心待他,这时候应当来送一送。
姐弟一场,他还说准备了新婚贺礼呢。
只可惜,她没时间等下去,应该也等不到了。
这个骗子,没看到她身穿嫁衣的模样,是他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