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脾气,说:“我怎么听不懂?你喝了我的茶,居然不买我的好?”
崔咏这才认真,站起来诚恳地给他鞠了一躬,然后重新背了一首。
那一首具体是啥上官野没印象了,只知道崔咏背完了,又开始重复:头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最精华,五道清甜韵味佳,配碟花生米顶呱呱……接着喂他吃了粒花生米,上官野随即抿了口茶,茶香豆香一并在嘴中绽放,确实如崔咏所说,滋味顶呱呱。
两人就继续一边闲聊,一边喝茶,崔咏出身乡下,明明没喝过什么好茶,说起知名的茶叶却如数家珍。茶的历史,出处,茶的喝法,与茶有关的故事,一条一条,娓娓道来……
说书人只看到他长的白,会对对子,却不知比起对对子,在讲故事方面他更是一把好手。
上官野听着听着就听入了迷,在遇到崔咏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客栈里听人讲故事。毕竟是这么平常的事,他怎么会沉浸?可事实是,他一趟趟地来,一趟趟地找崔咏。
崔咏出身寒门,崔咏穿的土,崔咏一次也不正经地跟他讲诗文,只会鼠来宝。崔咏不恭维他,不奉承他,每次呱唧着鼠来宝,就像茶馆里爱抖机灵的打荷伙计,不需要快板,随便给他个物件,一个命题,他便能出口成章。
所以,这就是读书人的幽默吗?读书人,是这么有趣的吗?
上官野在一众摇头晃脑,酸腐无聊,使劲钻营的书生中找到了崔咏。他那么生活,那么有味道,不是窑子里的味道,也不是像姑馆的味道,崔咏身上没有丝毫的脂粉气,虽然长的白,五官周正,但一点也不骚。
上官野想他吸引自己是什么原因,他也问崔咏,为什么愿意理他这个不学无术,当时崔咏是怎么答的?
“有缘。”
他说道,随后噗嗤一笑。
“你腰间系的鲤鱼纹配,是我娘的。我娘当了这纹配,就是为了给我凑钱进城赶考,你收了它,是帮了我娘,同时也帮了我。好吧,上官兄,其实我是来报恩的。在安平客栈,你一来我就注意到了,我想试探你是碰巧买还是真仗义,就去向你蹭茶,你点了一壶好茶,我便知你是真仗义。崔咏生平最爱与仗义之士结交,蒙兄不弃,他日若能高中,定与兄打马同游!”
第157章 崔咏之死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发生的刚刚好,因刚刚好而产生欺骗性。让崔咏好感顿生的鲤鱼纹配,是上官野收的不假,可是不是他从当铺里收,是他一个胡同的相好,为了讨好他,买来送给他的礼物。
相好付了多少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崔咏的善意给错了人,可是卑鄙如他又怎么会揭穿?他当然希望崔咏继续误会下去,误会他是个大善人,重金收了崔咏娘的纹配,间接帮了崔咏进城。误会他仗义好施,一壶茶叶,举手之劳帮了穷苦的读书人,才不是想上那个读书人,妄图用茶叶来抵上他的嫖费。
对啊,就是像崔咏想的那样,他是个好人,有钱,有外在,有家世,他配得起崔咏。
崔咏不过是乡下来的穷小子,他可是上官府的二爷!
那个傍晚,上官野搞清楚了一切,搞清楚了崔咏的接近,更搞清楚自己爱的便是崔咏这难得的一点单纯。
他承认他是精虫上脑,有了意思,下一秒就计划着怎么将崔咏拐上床。
他把鲤鱼纹配还给崔咏,崔咏拿回家传配玉,果然对他更亲近,他也顺势邀崔咏泛舟游湖。
那时是三月,青湖已经解冻,他把崔咏哄进船篷,船篷里早就备好了棉被,崔咏自然钻了进去。
他虽已行过冠礼,却一次也没经过男女之事,青涩如枝头刚结的杏子。
上官野不知道自己为何下不去手,他想,他对崔咏的喜欢可能比他以为的更多。他想,或许是个机会,他能在崔咏身上学习怎样爱人。
如果不是后来崔咏中了榜,如果不是他哥又犯了病找了主考官同谋陷害,他跟崔咏,说不定真能成为一对佳偶。
上官泽光说是他毁了他,难道他就没有毁他吗?!
崔咏要回乡下去了,他说,他再也不会踏足这个惹他伤心的地方。
上官野使尽浑身解数也阻挡不了崔咏回去,崔咏不会为了他留下,天真的崔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对他,仅仅只是一玉之恩,名声毁了,缘分自然也尽了。
是上官泽剥夺了他融化崔咏的时间!是上官泽逼的他仓促告白,结果落了个割袍断义的下场!
为什么骗他来天香楼。
为什么要趁醉占有他。
上官泽只会说他是又一次色性大发,却不知这是他留住崔咏的最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