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没想到那会是他和厚儿的最后一个节,严肃点说,他们连最后一个节都没过上。
厚儿被土匪劫走了。
八月初九,天下所有有情人出双入对,唯有他,陪伴他的,是一盒没能送出去的酥子糖,和梁上三只长毛野兔。
三只,总有一只要落了单。
第94章 风铃是谁的?
“哈哈,你确实很久没和它一块啦。”
老铁匠背着手,朝白秋走来,慈爱地凝望着,越看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对。
你瞧现在的白秋多水灵啊!是被男人滋润的水灵,是在富裕生活中温养出的水灵,继续过之前那种风吹日晒朝不保夕的日子,可爱的小白菜都饿瘦了,或者颓唐地耷着叶子,可没有现在这么精神!这么喜庆!
他把白秋眼角眉梢还没有褪去的春情称为喜庆,却不知,泛滥的味道来自于白秋本身的敏感,和他的心意无关。
他刚刚从赖头身下爬出来,换成任何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他都会是这副模样的。
可老铁匠却把它读成了自己生活睿智的结晶,满心欢喜于拯救了年轻且迷途的青年,给他指了条正路。他哪晓得,青年很快也要从“正路”上滑下来,去过他的风吹日晒,朝不保夕。
“我先走了。”
白秋冲老铁匠挥了挥手,牵着巴掌,不敢走前门,也不敢走后门,穿过花厅的西廊小偏门,那是专门等粪车倒泔水的地方,安静。
白秋手握着伞,迎着越来越剧烈的狂风,喊着巴掌向前。
巴掌不理解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还出门,可主人要它这么做,它是很乖的,听话地呜噜,跟随白秋沿着长廊走。
它的肚子受过伤,是守面摊时被原家的家仆原五踢坏的,如今养了一段时日,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可到了阴天下雨天,侧腹和后腿还是会隐隐作痛。
这么折腾巴掌,让它淋雨,几乎是要了它半条命!
白秋心里全是不忍,可他必须叫巴掌吃这个罪,如果巴掌不吃,吃罪的就是他了。
和锦儿偷情的事瞒不住。
赖头又在一旁虎视眈眈。
刚成年的小孩容易魔怔,这一点在赖头身上得到了充分证明。
赖头心术不正,白秋不敢和他做交易,怕最后,不单秘密没守成,人也被糟蹋了彻底。
毕竟是一个马厩出来的(和小光),又是窑洞妓馆的常客,赖头作践人的招,耍他的招都太……白秋只要想起来,腰和屁股便都酸了。
丑事不堪回首。
他撑开伞,将伞大部分倾斜给巴掌,催着巴掌快走,眼看还有几步就出了西门,一道清脆的娇喝拦住了白秋的去路。
“喂!”
是粉桃,撑着把粉伞,向白秋这边奔来,“这么大的雨,你咋还在散步?赖头说你不舒服,我还以为你回屋了。”
“我……没事,姑娘为何在此?”
“我来拿小姐栽的一盆兰花,雨太大,小姐怕花儿浇坏了,特命我来拿,喏。”
粉桃指着廊阶下一盆簌簌发抖的铃兰,雨势危急,铃兰的花瓣都被敲落了几颗。
粉桃快步过去捧起花,站在白秋身前,犹豫着,没让他走。
“白秋,我有个疑问。”
“上回,你小心护着的那只风铃,真的是姑爷送给小姐的么?不是送给你的么?”
刚刚在主厅,粉桃掐着时间送安胎药,嫣然因为情绪不稳,连着几天饮安胎药,好容易脾气没那么暴躁,靠近厅堂,粉桃却听见“咔嚓”一声,又摔了只茶杯,她马上跳到小门处听着,这一听让她听见了不得了的——嫣然怀疑锦玉外面有人!
对,是她的小姐怀疑她们的姑爷在外面有人,且那人不是别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白秋!
她说,姑爷和白秋通奸!!
“这个鎏金风铃,你再说,是送给谁的?为什么要假他人之手?为什么……”
“你明知道,我最喜欢的是红色,是正红,不是玫红,也不是浅红,是皇后身上的红,是凤凰血的颜色!紫色,恶紫夺朱,锦玉,你是在暗示我吗?你要告诉我,你准备让白秋那个紫,夺了我这抹红?”
“谁跟你说了白秋?”
“还用说?你当我没长眼睛,看不出你们隐秘的亲密?你的糕饼铺,头单的生意多么重要,制作点心的活交给白秋,我也知道他做东西做的好,可做的好的人那么多,镇上有名的糕点师傅你不都拜访了,有谁会不给你面子?不给我上官嫣然面子?为什么非得是白秋呢!”
“为什么是锦秋?秋,秋,我恨这个字!我恨这个季节!秋天了,一切都要随风去了,西南宫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你是不打算扫我这株草,你要迎着秋天,享尽秋光!你以为你们聪明,当白秋拿着鎏金风铃说是你给我的时,我就猜到他在说谎!我没揭穿,因为我还抱着万中无一的信念,万一是你的心意,我岂不是辜负了?而今,看着你对孩子的态度,连一个名字你都不屑取,你嫌弃他了吧?有他在,他总提醒着你是一个父亲,你不能去尽享秋光了,所以你恨他,也恨我,是我们这些笨重的,拖住了你恣意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