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眼睛,看到了坐在最里面,一手拿烟一手握牌的小乞儿。前不久还可怜巴巴的小乞丐现在神气得很,嘴里嚷着:“他娘的什么破手气!”
费智站住不动了。在他身上附着的陈轩感受到他心里的滔天愤慨,陈轩不以为意,五毛钱,至于吗,还是说这就受不了了?太嫩了。
过了片刻,饿着肚子的费智仿佛凭空生出力气来,一箭步冲进去,揪住小乞怒道:“把钱还给我!”
小乞莫名其妙,其他的流浪汉把他拉开,见他身上也脏兮兮的,想必是新来的,就拳打脚踢了一阵,骂完就丢出去。
谁也没想到,费智又爬进来了,他鼻青脸肿,哑着嗓子说:“给口水喝也行……”
一个空矿泉水瓶子打在他脑袋上。还不待费智去捡,那行乞的骗子先捡起来,“你们干什么?这个能卖钱!新来的自己捡去。”
第11章 鹤年而早夭,轩轩而霞举
陈轩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费智的心理活动少了很多,反复出现的只有一句:“我想回家。”
渴了偷喝外面水管别人家的自来水,饿了,运气好捡到半块巧克力,在垃圾桶附近蹲到还能吃的食物,运气不好只有饿着。在捡到第十七个瓶子时,费智不知走到了哪里,一辆黑色铮亮的豪车忽然停在身前。
数张红钞出现在他面前,一个表面红光满面实则大腹便便还脂肪肝的男人说:“孩子,那去买点吃的吧。”随后上车,离开了。
为什么陈轩知道他脂肪肝,因为他是他老子。
陈轩差点认不出来他爸,太久没见了。陈正业总是喜欢搞些虚伪的慈善,在街边给乞丐钱也是一样的,陈轩都不明白他这些小恩小惠,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收买别人的心?还是想收买自己的良心?
一股热流涌进心田,费智心想,他忘记说谢谢了。
陈轩有点想笑,他很想看看费智知道这位好心富豪就是黑心老板后,脸上露出的表情。
费智用好心人给的钱顺利回家,可迎接他却依然是噩耗。
二叔费长寿业已过世,大家都在忙丧事的时候,郭婶的小儿子费鹤年在后山水库淹死了。据说他听了村民的话,想下水去捞值钱墓葬品。
一下两个活生生的人都消失了。
郭婶问费智找到他爹了吗,费智把这几天的经历左掩右盖地讲完了,郭婶告诉他他爹费宝根说过讨不回公道就去找政府,总有人会管的,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一声不吭地走了……
费智左思右想,他爹肯定去过大老板公司,而他去打听却毫无消息……事情只可能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趟下来,陈轩眼见费智逐渐从稚嫩得傻气变成严肃冷漠猜不透在想什么的模样。变化几乎是在一夜悄无声息地发生的。
当费智重新告别尘肺的村庄,踏上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时,陈轩知道他不会再无功而返。
铜黄的太阳照耀着大路,陈轩脱离了费智的身体,在村口,远远眺望他决绝的背影。
双目被阳光刺痛时,陈轩睁开眼睛。他好好地躺在床上,窗外钻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眼睛上。
他第一件事是把右手按在左胸上。感受到平稳的心跳,陈轩长舒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但他到底是在床上安稳地睡了一晚上,而不是像前几次一样在外面跑得像疯狗。
嗓子发干,陈轩下床去堂屋找水喝。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堂屋里坐满了人,费家三兄弟,还有郭婶、费智和老奶奶。
费永贵:“总不能让年年一直一个人待在那儿吧?”
费平安:“可小侄子说不定不在水库边上呢……外面又不安全。”
郭婶:“我不放心,必须去看一眼……”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打断了争执,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陈轩左手红通通的,冒着热汽,呲牙咧嘴,脚边是碎了的杯子碴。他解释道:“那个……我想倒杯水,没拿稳,烫到我了。”
“小智,后面栽的有芦荟,给轩轩擦擦。”郭婶说。
原本坐在凳子上的费智唰地站起来,把凳子都带倒了。他冷脸领着陈轩出去,用冷水冲冲陈轩的左手,然后递给他一瓶水,头也不回地回堂屋了。
陈轩没在意费智爱搭不理的态度,他心疼地用冷水浸泡左手,在外面蹲着看费智递给他的水。第一次见他,是在路上,自己想找他要水喝,可惜他说水脏。
现在费智给的,分明是干净的整瓶矿泉水。陈轩眯起眼睛,想到昨晚的事,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边还留着这玩意,好像还弄了挺多的。
再回到大堂时,只有郭婶和费智在。婶把手放在费智双肩上,带着托付大事的凝重和诚恳,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