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沉浸在失去挚爱情绪中的燕西楼并未留意到三人话里的破绽——青汣利用封焰镜离开一事除了她本人,便只有自己和麻衣道人知道,燕家的三位长老又是从何而知?
燕西楼不察,却不代表麻衣道人也没有丝毫察觉。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朝三人的方向扫了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燕渊自是知道此事瞒不过他,但眼下也并非解释的恰当时机,只好避开了他的视线。
若说方才麻衣道人心中只有三分猜测的话。那么此刻燕渊的表现无疑是让那三分的猜测变成了七分的笃定……
是了,上古姬氏一族的后人,即便是跨越千百年,经历一朝又一朝的兴迭更替,多少还是有些传承在的。
《梅花易数》中所记载的玲珑阵对世人来说或许遥不可知。但对他们姬氏一族而言却不见得陌生。
看来,这丫头与燕家,不,准确来说是与上古姬氏一族的缘分不浅啊!
见麻衣道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燕渊心思飞快地转了转,未免他猜到更多,便想着要开口打破沉默。
就在这时,外头管家来禀,说是方才派人去请的大夫到了,现在会客厅等候。
大夫是替燕西楼请的,可瞧着燕西楼眼下这副黯然神伤的情形,怎么也不像是愿意看大夫的。
“世子……”习凛开口想劝,却被燕渊使了个眼色拦下:“由他吧!”
有些情绪终究是要自己消化的。
借着这件事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
“行了,都别在这儿杵着了,待阵法结束,我自会让人通知你们。”麻衣道人下了逐客令。
习凛和展晔看了看神色恍惚的燕西楼,仍是有些不放心,正犹豫之际,直接被燕肃不由分说地拖走了,“把心放肚子里吧,你家主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第四百零一章 一败涂地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燕肃虎着脸呵斥。
燕渊几人离开后,阵法仍在继续,麻衣道人盘膝而坐守在一旁,也不去理会边上的燕西楼。
燕西楼怔怔地望着面前被阵法包围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无法靠近……
聿叔骂的不错,自己每一次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都在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
什么尊重她的选择,什么故作潇洒的放手。不管他面上伪装得多深明大义、说了多少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这些东西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自己,打从心底里,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甚至,他从未想过放她离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太清楚汣儿的性子了,倘若自己真的一意孤行地将她强行留下,那么便是二人间仅有的那几分情谊也将不复存在,往后余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便只有无穷无尽的恨了。
走到这一步,与其说是自己尊重她的选择,倒不如说是因为害怕她会怨恨自己而做出的妥协。当然,还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侥幸。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比起她的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离开……
是,他后悔了。
却也仅仅是后悔而已。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他定然不会往北翟走这一遭。但,如果汣儿执意要走,他仍是无法阻止……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做不到枉顾她的心意。
他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明知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却仍是不肯死心地抱有一丝幻想,幻想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幻想她会顾念着彼此相识以来的那点情分,顾念着两个孩子而留下。
从信心十足到小心翼翼,这场豪赌他输得一败涂地。
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归根结底,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情,只是这份情被她控制得太好,从不外露半分,或许,连她自己都瞒过了。
这样一份全然被理智掌控的感情,远不足以让她放弃她原来的世界,更抵不过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时至今日,他才算是看清了这一点。又或许,他早有预感,只是一直不肯死心罢了。
青汣,青汣……
燕西楼跌坐在冰冷冷的地砖上,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在自己心头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名字,心痛如绞。
门外日头渐渐升起,冬日里和煦的阳光照进祠堂,明亮得有些刺目。
整个祠堂静得仿佛一潭死水,而那玲珑阵中的银铃声便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声声催人醒。
阳光照进祠堂,落在男子背上,古朴的地砖上留下一道萧索的光影,茕茕孑立,无端落寞。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静默的深渊里,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写满了黯然伤情,再不复往日潋滟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