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太一样。”
“我要你,快,快给我。”
他与男人尽情厮缠,像洗了一个热水澡,酣畅淋漓。汗湿的青丝一缕缕粘在颈上,随着喉结的滑动起伏,宛然一幅绝美的山水画。后来,他开始哭泣,泪和吻混在一起,苦涩又甜蜜。
不知不觉间,竟已暮色四合。乌善小裹上打劫而来的大红嫁衣,随意簪起头发,拎着锄头出门,想找点东西来做晚饭。
“又要去打劫?”温寒调笑道,也披衣而起,穿的是那新郎官的礼服。
“嘻嘻,我已经不打劫了,我想挖点野菜。”
“给我,我来。”温寒接过锄头扛在肩上,又牵起乌善小的手。两道喜庆的红色身影在山野间悠游漫步,像一对新婚夫妇在踏青。
温寒不时高举锄头,去勾动枝头的叶子,有条褐色小蛇落下来,吓了乌善小一跳。他笑着骂温寒手欠,说:“你每次进门,都要跳起来去碰我店里的风铃,像精力过剩的高中生。”
说完这句,他猛然驻足,后脑倏地一麻,如同被闪电击中。温寒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什么风铃?”
假的,都是假的。乌善小再次顿悟,眼前是幻境。如果他留恋虚无的快乐,那曾经真实的一切就失去意义了。那份真实固然痛苦,但酸甜苦辣皆是他自己所选,而非任何人强加于他。
可这幻境,不是他自己选的。
他迷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泪水盈满眼眶,却缓缓后退。
“先飞,你怎么了?”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所以我必须要走。”再看一眼吧,乌善小凝望男人的脸,再看一眼。这一去,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了。
“先飞,过来。”男人蹙起眉头,张开双臂挽留。他步步逼近,忽然邪邪地笑了,俊逸的面孔阴霾笼罩,逐渐扭曲:“你抛弃了我,你把我留在动物园里,孤独终老。你说会在树叶掉光前回来,可是落叶飘在我头顶十几次,你也没出现!现在,你还要再次抛弃我!”
“我没有,我没有!”乌善小惶然地扑在对方脚下,泪水模糊了思绪,精神也再度恍惚,“十郎,我拼尽全力了,我没有抛弃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弱小了……”
温寒定定望着他,忽然温柔地弯起双眼,眸中阴翳散去,笑意明朗:“留下来,还有机会弥补,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好。”乌善小抱住男人的腿,点头如捣蒜,“我会好好珍惜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没错,想想看,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乌善小哆嗦了一下,迷离的目光终于彻底恢复清明。他的臭狗狗无怨无悔,永远不会刻意强调自己的付出。哪怕刚受折磨,被关进动物园,也在叮嘱他:什么都别做,别冒险,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温寒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你终究只是幻象。”乌善小决然后退,纵身飞向烟霞弥散的天空,“我要飞上去,谁都不能拦我!”
连绵的山岭瞬间消失,只有静谧的虚无,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参照物,他感觉自己像是仅余光感的盲人。
虚无,一片虚无。好在,酸乏的双翼时刻提醒他,他仍在向上。
方才一场旖旎春梦,耗费了他很多体力。早知道就不……唉,说啥都晚了。
累,从没这么累过,身上的每一寸肉都叫嚣着要罢工。假如眼前有一截树枝,供他停歇一下该多好。累,太累了,就要坚持不住了。
可他不能停!飞上去,飞上去!这个信念长出尖牙利齿,紧紧追在身后撕咬。他拼命压榨自己,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来鼓动麻木的翅膀。口中尝到阵阵腥涩,眼前发黑,头脑也昏沉起来。
这时,一座石坊赫然出现。他立即歇落,小巧的身躯倒在石坊的飞檐上,两腿一蹬,嘴角渗出缕缕鲜血。
“这是哪,应该到了吧,我再也飞不动了……”
天是黑的,天界仍处于凌晨。比起刚逃出镇妖塔时,只过了十几分钟。
略作休息,乌善小支起脑袋,环顾四周。他看见通天彻地的辉煌灯火,无限向下延伸,像泛舟于清澈的深潭,在水中间俯瞰。不远处,集团总部大厦巍然耸立。以往,他只能看见它的一部分,此刻却望见了房顶。
这代表,他已飞得足够高。
他跃下石坊,回头看向坊楣的刻字:升仙坊。目光下移,门柱旁立有导示牌:三十三重天飞升人员接待处,请配合工作人员的指引,完成登记(如您不是人,仍暂属于妖·精·怪事务管理局管理)。
这些信息并未带给他任何触动,他平静地看看脚下,地面是透明的。每跳一下,都漾开层层波纹。而下方,是三十二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