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顿抿唇,发问了,“这个养蚕厂到底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什么?你们还敢问?”禁术师道,“你们复辟三百年前对各种非光明部族奴隶制的地方啊。”
“…………”兰顿不喜欢对方的阴阳怪气。禁术师语言里的攻击性却不减。
对方突然加快了语速,冷冷道:
“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吗?
那位斯卡达,表面是位慈善家,每晚却都在这里虐待女人和孩子。因为这样才能令他得到满足古怪的癖好。他在他们身上刻下惊蝉家徽,把这里变作自己的游乐场。”
“神院人,肮脏,伪善。”
他冰凉的声音掷地,兰顿后背冰凉。
……又是这种事。
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那开满果树的园区,和诺拉冰蓝的眼睛。
而很奇怪,面对对方告诉他的结论,兰顿却似乎并不是非常吃惊。因为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有了预感。
短暂间,兰顿回过神,立刻辩道:“……那只是一个神术师做的,不代表所有神院人都是这样。”
对方却只冷冷地瞪他:“而这里表现出的就是如此。我不是南境自称光明正义的人,却是我在南境杀死恶徒。”
……对方竟承认是他杀了斯卡达镇长了。兰顿感觉很奇怪,真相似乎来得太快了。而对方似乎并不想隐瞒。在他走进来后,径直交代一切。
那斯卡达夫人那里是怎么回事?那时她被审判,没有人出来,是陷害,是误判,还是……
一瞬间,兰顿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闪过了刚才在厂区、地下室看到的一切。
之后,脑中猛然掠过一道电光,兰顿抬头,“那那些孩子、女人为什么不走?都这样了,几年了,他们可以选择走。”
“别装了。”禁术师的目光攀踞在了兰顿的脸上,如同蛇,“你刚刚看到了一切,我不相信你作为被神院培养出的人会看不出端倪。你知道她们和我来自哪里。”
“……”兰顿的确有答案,之前却并不想装成已经知道的模样。
但很明显,面前的地界人拥有毒辣的眼光,审慎的眼神,令他的这层伪装瞬间被消除。
兰顿不再装了,低声叹了口气:“你们是南民。”
“是,是南民。她们来自柯塔林。那也是我的故乡。”禁术师的眼中蒙起了雾,“但现在,有家无归;若要归乡,有去无回。”
兰顿听到这句话,手猛然收紧了,“柯塔林吗?”
……
柯塔林。兰顿之前在船上,就和人讨论了柯塔林的历史。但他没有说的是,他对那里熟悉,并不是因为他在北境形式学会,而是他早自行熟知——虽然深渊和兽部关系并不近,时不时还交战。
而为什么熟悉柯塔林,是因为,像。
……太像了。
柯塔林经历的一切,和他和老师还在时的不死鸟部,所经历的一模一样,像是一面镜子。
两个地方都是改革者试图破除旧规,却最终惨遭掌控旧派力量的贵族击得崩溃、击得无形。兰顿还记得自己一夜失去所有的模样,而据说,柯塔林当时掌权的奥利维家族经历的一切,远比他经历的还可怖。
传闻中,奥利维家族的家主和子女被在几夜间被虐杀殆尽,最小的女儿被恶徒强迫后身亡,主母被逼得爆成血雾。这个家族中唯一活下来的,只有一个第三代孙女莱拉•奥利维。她却还被赶入了当年神院把恶人流放的“极恶之地”闇域,大概率是活不了了。
或者面对强大的结界,永远失去身份。
……就和他一样。
民族的历史将永远被强大的恶人书写,而他们作为败者,只能懦弱地呆着或死于异乡。他们维持着这样的懦弱,将逐渐遗忘自己的过去,忘记自己的身份,直到死亡。
兰顿出神了。
他的手握成拳头,口腔里猛然浮现腥味。而也是这抹腥味,让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回神。
他按下心中的动荡,问题重新指向了现在:“你们是那场革命后南迁的?”
“是,所有人流离失所。那里现在的当权者并不接受南民,对过去迁徙过到柯塔林的的南民进行□□。”
兰顿点头。南民,指的是移居柯塔林的南境人。在前柯塔林王的配偶佩妮洛普被杀死后,旧派当然会收回她活着时留下的优待。
就补充之前他在船上说过的话,大多数深渊人不喜欢南境,面对南民的只可能是残忍的虐待和掠夺。
禁术师冷哼了声:“所以,南民只能往南逃,但南境却因为那个所谓‘边境保护政策’令大多数区域不接受他们。直到——你们的斯卡达镇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