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名扬的面容通红, 他身后都是书院学子。
少年的意气震动天地, 阳光争先恐后的照在他们的身上。
李巍却只能看见一张张通红的面孔。
他大声问李巍:“子言,要不要一起去上书,彻查失火之事。”
他的声音很大,但上京的荣华富贵将他泡得久了,骨子里面的软意仍是没退,嗓音都有些发颤。
但那股意气激在他的胸中,他坚持大声将话说完。
书院里其他学子的身份其实都没有林名扬的身份高——毕竟,他的母亲是历经三代的世家出身。
李巍垂下眼帘看他。
李巍嗓音含笑,吊儿郎当道:“祝名扬兄上书成功。我就不去了,害怕皇祖父。”
林名扬听见他提到圣上,眸中闪过一抹害怕,仍是坚持道:“我早知道子言胆子小得跟个蚂蚁一样,本来就没想到你也过来。”
他挥了挥手:“你回府吧。”
林名扬抬眸看向李巍,眼中光彩照人:“但,我,必须去。”
木制猜谜街西南角失火一事被后世誉为南朝崛起的转折点。
此时的少年们当然不知道后世之事,他们只是凭借着一腔意气,跪在宫门口请求面圣。
长喜得知了此事,连忙从宫内走了出来:“诸位学子,这是在做什么吗?逼宫吗?”
常年呆在圣上身边的大监有着一张说白是黑的本领,这句话直接吓住了平日里只读圣贤书的学子。
林名扬害怕的全身颤抖,他深深地俯跪在地,平日娇养的面孔紧紧的贴在地面,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面挤出来的,嗓音颤抖又平静:
“草民仍中书令的嫡子,太原温氏的后辈。草民并未有逼宫之意,但草民有事面圣,烦请内侍禀告陛下。”
长喜扫了他一眼,
“公子可以问您祖父或外祖父。”
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谁也不想先出头。中书令又向来是保守派,没人会帮他。
林名扬的面孔贴得更紧了,他高声道:“草民有事面圣,烦请内侍禀告。”
他身后的学子也都跟随他高声喊道:“草民有事面圣,烦请内侍禀告。”
他们本来就是少年,朝气蓬勃,声响弄得自然极大。
长喜被他们的声音逼得后退几步,他兜不住面容,满脸怒意道:“少年人有朝气是好事。但,你们不怕,父辈就不怕吗?”
这句话震住了一腔孤勇的少年,长久的沉默之后,林名扬颤着声音道:“草民仍中书令的嫡长孙,太原温氏的后辈。但此事是草民一手而为,全责我担。烦请内侍禀告陛下。”
后面的学子也纷纷高声道:
“草民仍工部尚书……”
“草民仍少卿嫡长子……”
……
“但此事是草民一手而为,全责我担。烦请内侍禀告陛下。”
长喜再次后退几步:“好好好,你们好得很。”
宫门被沉沉的关了起来。
这些平日里或有不对付或吵吵闹闹的学子全都一声不吭的长跪在原地。
李巍坐于醉客来上,他垂眸看着下面的场景,略微思索,便沉声道:“让在宫内的线人将此事禀告给圣上。”
“是。”
长喜此人睚眦必报,是不可能将此事禀告给陛下的。
长喜越想越气,他久居大监已久,很久没有被一群毛头小子炝过声。
不都是一群只靠父辈的纨绔吗?
他刚想行礼,听见乾坤殿内有女声娇声道:“圣上,这是妾身在宫外寻到的簪子,你看好看吗?”
殿内传来铃铛轻晃声:“圣上,妾身戴上好看吗?”
“好看。不过,朕想问问,爱妃是怎么从宫外拿到簪子的?”
殿内传来天真又疑惑的声音:“陛下不知道吗?宫殿东门那里有条连接宫外的红叶河,可以从哪里交换东西的啊?”
娇滴滴的女声继续道:“圣上,妾身听常玉说,东门好像跪了一群人。”
不好。
长喜高声道:“圣上,奴才求见。”
“进。”
长喜低垂着眸子推开宫门进来,他不敢看近两年来最受宠的成妃娘娘——是不敢还是不想,他也不知道,因为这位娘娘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长喜啊,你是有什么事吗?”
长喜俯跪在地,声音带了哭腔:“老奴刚才听闻宫门有学子在俯跪,老奴只是想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想学子怒气冲冲的问老奴,老奴一个阉人凭什么质疑他们?”
“老奴忍下了,想着以为他们有什么大事。好声好气给他们说,让他们可以问问自己的父辈。他们却直接说,必须见陛下,不然一头撞在宫门上。”
“陛下啊,他们是在逼宫啊。”
桌案拍击声响起,上方有怒气道:“怎会如此?谁给他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