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闭上眼不看他。
未眠无趣的将银两搁在桌面上,他坐在凳子上,指使着沅芷:“你将房子收拾一下。”
他慢悠悠的起身,推开门,抬步走了出去。
呼啸的大风吹打在窗棂上。
沅芷的心绪也如同乱飞的窗纸般嘈杂,她垂眸,老实的收拾起房屋。
积雪从枝桠上砸落下来。
未眠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瞥了眼藏于树梢上的喻之,嗓音懒懒散散的:
“喻之,是想让我请你下来的吗?”
树梢轻微晃动下。
身着月白衣的少年跳了下来,他的眉目精致,不似未眠的冷戾,更多了些柔和。
“未眠,”喻之挑眉看他:“王妃让我把你绑回去。”
未眠的视线扫过喻之,他眉眼含笑,说出的话却张扬肆意:“你是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喻之耸了耸肩,他一摊手道:“至少王妃带回来的人中,都打不过你。”
“我自不是过来找打的。”
“王妃还有事,腾不出手来找你。”
喻之靠在树干上,眉目都含着柔光,笑着道:“这一战,估计很快就结束了。我现在是从二品的武官,刚好到达了谢家主的要求。”
“未眠,”他笑了起来:“我很快就能和谢女郎成婚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啊。”
喻之高兴的弯起眼睛,他笑着道:“等谢家主给我赐婚了,我便写信,让西望也替我高兴高兴。”
未眠掀开眼皮,懒散的瞥了他一眼,应了腔。喻之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抬步便准备离开。
“喻之。”
未眠抬手从胸前拿出把精致的匕首,他扔给喻之,嗓音含笑:“谢了。”
喻之笑了下,他接过匕首:“小事,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他摇了摇手中的匕首:“真给我啊,我记得这是你花了大价钱买得啊。”
喻之的话虽如此说着,但提步就越到枝桠上,转瞬消失在原地,生怕未眠后悔。
南朝与北蛮在边境多有摩擦。
未眠的父王是文平帝第七子晏清,晏清年少时便上了战场,常年镇守在洛北。
前年,北蛮三皇子带领士兵突然进攻南朝。晏清带兵打仗,两方人马僵持到现在,北蛮弹尽粮绝,却仍不要命的攻打南朝。
程于发现北蛮三皇子并不在北蛮,于是,带领一队人马,准备搜查北蛮三皇子的下落。
未眠垂下了眼帘,他手中的长剑反射着雪野里的光影。他倏地笑了起来,长剑扫过雪面,凛冽的剑气掀起雪面。
积雪从枝桠上砸落下来。
未眠垂首而立,半响,他捡了些干柴,慢悠悠的又回了木屋。
风雪从敞开的门内映了进来。
沅芷微眯了下眼,她抬眸望了过去。
光亮被掩上,徒留绛红色盛满她整个视野。
未眠的视线扫过房内的装饰——比之前干净了不少。他将捡到的木柴扔到桌旁,掠过桌上完好无损的银子,视线不自觉的飘到捡回来的那个小乞丐身上。
柴火煨在炉内,火光映在屋内。
本来潮湿的木屋倒是多了温暖。
沅芷看着炉内的火,不免的将自己抱紧了些。木屋内就她一个人,她放空自己,茫然的望着火光,脑海里不仅闪出两个人的面孔。
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容、一张清润少年的面容。她名义上的父亲和兄长。
前者发疯将她扔进了雪野里,后者为保自身视而不见。
哪怕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但好歹生活了这么多年。亲情,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
沅芷摸了摸面上的脏污。
她想要一碗水,可是,她没有。
窗棂被人从外面打开,风雪吹打在木屋内。未眠含笑的声音响起,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懒散,似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小乞丐,出来一下。”
沅芷的眸光看向他,听话的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许是炉火太暖,她感到胃部有些痉挛,沅芷按在胃部,尽量减少自己的饥饿感。
风雪迎面吹来,密不透风的枝桠映在空中遮挡住光亮。
许是未眠那身绛红色的衣裳过于鲜艳,沅芷一眼便望到了他。他的身后是条冻成冰的河,稀碎的光影透过枝桠,洒在上面,反射出盈盈的光芒。
他的长剑抵在冰河上,沅芷能清晰的看到碎裂以剑尖为中心,开始蔓延。
“咔嚓”一声,冰河碎裂开来。活水流动起来,鱼儿拍打着水流,水滴扬在未眠的面颊上,顺着他的眉目滴落下去。
他没有管,蹲下身子,颇感兴趣的冲沅芷招了招手:“看,这是我们今日的晚饭。”
他的眉眼弯了起来,沅芷第一次在他的面上,见到如此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愣了神,指节下意识的蜷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