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违背了诺言。
少年看了她一眼,嗓音懒洋洋的:“铁蛋,统计受伤的人数。带他们去医馆。”
葛绿松了口气,涌上心间的是愧疚,但确然没有悔意。
未眠捏了捏手中的枝桠。
秋老先生说,小蘑菇去找他了。
他的眸中溢出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又懒洋洋的将枝叶移到面上挡住阳光,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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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马蹄声声。
喻之面色沉重的赶往洛北。
沙烟扬起,身后的骑兵高声道:“谢小将军,前方有浓烟。”
不远处是洛北有名的义诊堂。
此时却房屋坍塌,浓烟四起,哭泣的呜咽声隐约的透过风声传来。
喻之的眸色一震,他失声问道:“驻军呢?”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
洛北的云梦县是南朝的东境,常年有驻军守卫,此时街巷却空无一人。
高大的城墙上也空无一人,临近城墙的街巷中只有一家义诊堂。
而现今,义诊堂却火烟四起。
喻之忽而想起谢小姐常年在义诊堂看病的事情,面色瞬间苍白下去。
他声音沉重:“派五个士兵先去扑火,再来五个士兵进去救人。剩下的分为两队,一队上城墙守卫,另一队检查云梦县有无可疑人员。”
喻之翻身下马。
身后有骑兵高声喊他:“谢小将军,您不必进火海,守卫城墙是重中之重。”
四周的士兵散开。
唯有这个一直跟着他的骑兵迟疑道:“谢大小姐不一定在此时义诊。”
喻之顿了下,他冲向火海,交代虎子道:“再过半日,未眠就会到达云梦县。现虽不知情况,但务必要将云梦县守住。虎子,就交给你了。”
热气蒸腾于上,刚靠近一步就感觉浑身的毛发都被燃烧殆尽。
喻之尽量闭紧口鼻,檐前的木料掉落在地面,扬起阵阵灰尘。
孩子的呜咽哭声传来,谢喻之脚步一顿,快速飞奔过去。
小男孩憋得满面通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落在布袄上面,他似是看到人影,喊着:“大哥哥…”
喻之点了点头,浓烟呛得他说不出来话,只能将那男孩背起,快速的从逃离火灾。
谁知那男孩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大哥哥,门被…堵…堵住了,我们被…月卿姐姐推出来了,她还在…药房。”
喻之顿了片刻,他胡乱的点了点头,咬了咬牙将小男孩背出去,又闯进了火场。
冷水浇灌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寒冷似乎将他的身体彻底冻成冰雕。
喻之忽而想起件事。
他幼时正值战乱,父母为救谢家主而亡。谢家主为报答恩情,便将他带回了谢家。
陈郡谢氏向来注重能力,家主贸然带回个男孩并将他冠以谢姓,众人无不猜疑谢喻之是谢家主定下的下一任家主。
陈郡谢氏家族子嗣众多,当然看不上谢喻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二房三房的嫡子常以取笑欺负喻之为乐。
喻之并不在意,他只是有些难受。
直到那天,他惯常下书院回谢府,惯常被那群嫡子嘲笑。
“二哥三哥四表哥五哥,你们在干什么?”
那嗓音如同玉珠落地,煞是好听。
周围似是按了暂停键般,瞬间静了下去。
喻之慢半拍的抬起眼眸,那姑娘穿着烟紫色曳地长裙,面容白净,似是看见他在看她,眉眼弯弯的冲他笑了起来。
这是喻之第一次发现。
谢府竟然有个月季花林。
阳光浮在粉白的花瓣,映在那姑娘的眸中,漂亮得不像话。
烟灰蔓延,屋檐砸落在地面。
人力所能做成的改变,实在是少之又少。
喻之用身体将门撞开,火焰燃在他的衣角,血液顺着他的腕间流了下去。
他大声叫喊起来:“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轻咳声从角落传来,虚弱的声音间断起来:“我……”
喻之眸中闪过抹喜悦。
燃着的木板却蓦然从上方砸下来,喻之的眼眸皱缩了下。
火光映在他的眸中,他下意识的扑了过去。
轻淡的药香和担忧的小声呼喊,喻之的眼前黑了瞬,强忍着将谢月卿抱了起来,声音放得很轻:
“谢大小姐,我带你离开。”
他的后背全是烧伤,几乎看不清谢月卿的面容也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话。
喻之仍是牢牢的抱住她。
清亮的日光照了过来,怀内人似乎高兴了瞬。可他却又触到屋檐摇晃起来,轻微的爆炸声在他的身边传来。
喻之的眸中闪过惊骇:“石脂水?”
他忍着口腔内的血液,对谢月卿道:“谢大小姐,告诉未眠。石脂水。”
他话音落地,便将谢月卿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