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喜垂首不语。
李巍拿起那些“圣旨”,笑意浓重:“皇祖父,罪已诏和让位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签字吧。”
暗卫从窗外跳了进来,按住文平帝的身体,逼迫他在上面签字。
文平帝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的在看着自己犹如一坨肉般在“圣旨”上署名并按下血印。
文平帝大口的喘息着。
他这一辈子杀父杀兄杀子,死死守着自己的权利,而现今,却被奴才按着署名。
过大的差别让他不仅剧烈的喘咳起来。
李巍冷眼看着他的挣扎,等他将署好名之后,拿起“圣旨”,准备离开。
“李…巍,你跟我是一路人。我等着你,众叛亲离。”
文平帝又“嗬嗬”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不堪,状似癫狂。
“朕的那么多孩子中,唯有你,偏执得跟朕一模一样……”
他话音没落地,长剑却又插进他的胸口,鲜血直流。
李巍的面上甚至也沾了两滴。
文平帝反而笑了起来:“你害怕吗?李巍。”
剑尖在他的胸口搅了两下,李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疼得浑身颤抖,声音浅淡:“不,你说错了。我不是你。我有值得信任的友人,我有可以依赖的亲人和爱人。”
“而你,”他的眉眼弯了起来,语气加重:“是真的一无所有。”
李巍收回长剑,不顾文平帝扭曲的面容和身体,抬步往前走去。
暗卫提着元清任和沅峰进了殿内,李巍目不斜视的离开宫殿。
殿外悄无声息的细雪。
今年的雪来得委实有些早了。
白茫的雪面上。
元芷撑起把铅白色的油纸伞站在殿门不远处,遥遥的望向他。
李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牵起元芷的手,俯身低眸问她:“冷不冷?”
元芷摇了摇头:“不冷。”
她抬手捏起块手帕,将李巍面上的血迹小心的擦掉。
李巍微弯着腰,看着她的动作,笑意浮现在他那双略带空茫的眼眸中。
元芷抬眸看他:“李巍。”
李巍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元芷将手帕攒在手心,声音又轻又低:“前路漫漫,未眠,不必受他人言论自扰。”
她仰面看他,瞳孔清亮,油纸伞扶掉落于世间的细雪,嗓音难得有些柔:
“不要害怕,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你不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李巍低眸看她,“嗯”了句。
李巍恐她的身体未愈,害怕她受了寒气,抬手拦腰抱过她。
元芷感觉腰部的手臂发紧,但她什么都没说,仍是牢牢的撑起油纸伞。
细雪有痕,他们的脚步落于其上。
鲜血洒在窗棂之上,吓得烛火都颤抖了起来。
腐朽到经年的爱恨嗔痴就这样掩埋起来。
其实,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文平帝支走元清任,抢了臣妻。
臣妻不堪受辱,偷偷联系母族,被偷运出宫。她受了颠簸,在江南早产下一女,大出血去世。
元清任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死亡,更受不了文平帝折了自己妻子的傲骨。
他将北蛮圣女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互换。
元絮成了尚书府嫡女,元芷被留在横塘,由他的表兄沅峰抚养。
元清任拿捏住了北蛮圣女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尤为可能是北蛮的下一任圣女。
他虽在上京,却有了与北蛮谈判的资本。
南朝的城防图被他拱手让人,只祈祷着,有一天,北蛮的铁骑能够踏入南朝的国土,将文平帝斩首于众。
至于其中的爱恨嗔痴,旁人不好诉说,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知道。
“元清任是自己送上门的。”
“嗯,他大概猜到了什么,想亲手了结文平帝。”
“他们都死了。”
“嗯。”
“死了人,但是我很高兴。”
“他们都是叛国贼,死了,我们应当高兴。”
“我杀人的话,我也会高兴。”
细雪飘到李巍的面上,他收紧了手臂,颤抖的将元芷紧紧抱在怀里。
“你曾在战场所杀的人是为了守护南朝,又在上京杀的人是为了自保。而现今,杀了他们是为肃清内患。”
元芷在他的怀中,仰面看他。
细雪映在她的身后,她的瞳孔清亮,唇落在他刚才染血的位置,眉眼弯弯:
“现在的心情,比你杀人,还高兴吗?”
李巍低眸看她,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下。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那一霎那变得灼热,血液鼓动着叫嚣着,似乎想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下意识的掩饰住自己的卑劣心绪,过长的睫毛垂在他的面颊上,留下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