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笪君吾没有说话,在门关上后,他转过身,看着已被十三精心照顾过的虞卿。
躺着,苍白,虚弱,浑然不知天地日夜昏暗颠倒,只困于让她眉头紧锁的梦境。
谯笪君吾忍不住坐在边上,注目瞧她。
她想来是很痛的,翻来覆去,额头总渗出冷汗...他忙里忙外照顾起来,给她擦拭冷汗,一夜随十三用药酒等物施救镇压,到后来十三需要再出去配药,他还是独自守在屋内。
其实夜色已经很沉很沉,接近黎明。
谯笪君吾亦困倦到极致,但见虞卿疼到手指扣着床板,指甲都渗出血来,心中一惊。
“虞卿,虞...嘶。”
他的右手手腕被其攥住的时候,抽了下凉气,但还是没有抽回,只是摆了下姿势,方便她抓挠。
也不知多久,他倒头睡着了。
一夜过去。
凌晨时分,雨幕尤在,天光不来,夹在日夜过度的间隙...屋外的山林野芭蕉叶片还在滴落水,窗口紧闭,屋内暖炉烧着炭,烛火一夜通明。
虞卿睁开眼的时候,瞧见了床头趴着一个人。
身体与她无关联,除了左手的五根手指交握。
他的骨节皮色发青,但他睡得很深,像一只猪,怎么都不会醒。
也不对。
察觉到虞卿有一点点动静,谯笪君吾猛然醒来,坐起后有些茫然,但很快惊喜看她,“你醒了?你这伤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好了?你又骗我!”
“自然是好了,但你试试跟一个宗师上品以及一群宗师打一架试试?”
说话的时候,两人都不动声色收回手,谁都没提双手交握的事儿。
这让谯笪君吾无言以对,“所以是内伤?”
“嗯。”她有些疲倦。
“真的。”
“别骗我。”
“骗你于我有何好处?”
“谁知道,也许你变态呢。”
虞卿被气笑,嘟囔着:“我若是变态,早把你吃了,你不知道魔教的变态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吗?”
他睨她一眼,起身给她弄药,“我早就不小了。”
转身背对她的人,的确伟岸而英挺,虞卿一怔,但很快意识到他在掩饰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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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笪君吾出了房间后,告知十三虞卿醒来的事,后者过去了,他在厨房把药帮忙熬好后,抽空去了小屋那边拿起纸笔写下虞卿的所有症状,回忆起看过的所有医术,忽然神色越来越重。
等十三出来,得知虞卿再次昏睡过去,谯笪君吾正要过去换班照看,走之前,忽然回头问十三。
“她这不是内伤,是毒,对吗?”
正在忙碌的十三倏然眉目锐利,拔出腰上薄软长剑,嗡一下刺向谯笪君吾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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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有人敲门。
那妇人的儿子不耐烦,披着外套前来开门,打开门后却发现是一个容颜非凡的清雅公子,在绵绵雨夜中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
“抱歉,深夜叨扰,实在是...心有困惑跟愧疚,想要求解一二。”
妇人得知是武林门派的人,本要拒绝,但其夫君跟儿子深感此人与众不同,碍于外面的确下着大雨,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那儿子是个读书的,悄然说此人割了袍子,恐怕实非意外。
妇人这才与之见面,问宁无端来意。
宁无端能问的也只有虞请姐妹的事。
妇人戒备,略带嘲讽,“你一个名门子弟,问她们的事做甚?”
“想判断对错,寻真伪,而不是凭着自己是正道,就认定非己方就是魔道。”
妇人虽不识大字,在青楼却阅览了无数人,她这双眼还是锐利的,看出这人的迷茫心性,一时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她们生自一村子,父母前后生了俩个闺女,若说我们这等平凡人家,儿子自是比女儿尊贵,俩闺女的更是低人一等,但也没他父母那么糟践人的,我与她姐姐认识后,曾与她喝了一次小酒,她醉了才跟我说原来她们年少时未曾上过椅子吃过一粒米,都是吃得番薯叶跟烂菜梗,但还算没让她们饿死,直到后面有了一个弟弟...日子已十分艰难,曾一度要被转卖出去,刚好那时节赶上寒凌苛政,苛捐杂税外加外敌入侵,咱们这地的好人家都快活不下去了,别说乡下贫苦人,后来...她说自己跟妹妹一夜醒来,父母竟早已带着襁褓中的弟弟逃难去了,留了她们在村子里面对即将进犯的兵痞。”
“那些时日,她们一直躲在深不见底的地窖中,靠着烂番薯熬了好些天,活生生熬走了烧杀抢掠的兵痞,到后来就是饥荒...她没仔细说两人是怎么活下来了,但我想左不过一个苦字,再后来,战乱结束,兵痞走了,饥荒也过了,她们本以为能安生过日子,结果她们爹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