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再那么默默无闻。”叶雪呆呆站着,像流泪的木头人。
感受到叶颐的坚决后,她并不再停留,或许也因为知道,自己在外公面前的回答,近乎背叛这个家庭。
她不敢面对叶颐,就像不敢面对父母。
叶雪走后,叶颐重新拾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出了电话号码。只响了一声便挂断——这是他和荆果之间的秘密。
电话是前几年就安在祖屋里的。
奶奶早已睡熟,荆果听到一声铃响后,裹着被子急忙跑到了电话前,按下回拨。
“喂?新年快乐!”荆果压低着声音说。
“新年快乐。”叶颐回说。
“就这一句话啊?”
“当然不是……你睡了吗?”
“还没睡着。”
“你们那儿放烟花吗?”
荆果想了想,说:“放了很多鞭炮。烟花多贵呀,没多少人放。”
叶颐笑了笑:“那你想看烟花吗?”
“想呀,我还想自己放呢,等以后有钱了吧。”
“以后得是多久啊。”
“那谁知道呢。”
叶颐顿了顿,问:“荆果,你以后想读哪个大学?”
“啊?能考上哪个就读哪个呗。最好是公立的,学费便宜。”
电话那头,叶颐好像轻轻一笑。
“我也觉得,公立多好呀。咱们都努力吧。”
“好啊。”
……
乡下的夜,是清澈的吧?满天繁星,小河田野。
叶颐躺在床上,想象荆果睡在怎样的一片天地里,缓缓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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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记:
今天是3月24日,星期二。收藏依旧只有5个,但评论有18条,都是我唯一的那个小天使留的评。
狠狠爱了。
第14章 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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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颐一身狼狈出现在乡下的时候,荆果正在山坡上摘橘子。
他从班级联系录里抄下了荆果家的地址,到了客运站却发现没有直达的大巴,售票阿姨告诉他,要去那个村里得先到滨江桥头等专门的公交车,坐到村口后再叫个摩托车,乡下的路窄,汽车开不了。
下乡的公交车每天只有早晚两班,叶颐六点便从家里起床,收拾好东西到滨江桥时,也才不到七点,天还黑黑的。
公交车大抵是城里的“退休车”,外壳绿漆剥落许多,裸露处生锈。车里塑料座椅找不出几张完好的,要么中间破了个洞,坐上去硌屁股;要么左右摇晃,一个急刹便几乎被甩到过道上去。
叶颐没挤得上任何一个座位,便也没有体验一下的机会。直到公交车快要开走,他才急了眼,拖着饱胀的旅行袋闷头往前扎,嘴里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终于挤进了车门。
正当大舒了一口气,却因为紧接着又大吸了一口气,叶颐胃里翻涌,干呕几次,生生忍住。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脚臭,有馊臭,有汗臭……总之,五毒俱全,他忙不迭打开面前一片窗,被突然灌入的冷风激得浑身一抖。
公交车一开动,像即将散架的玩具车般,哐哐哐跌宕起伏,摇得满车人脸都变了形。
叶颐一只手抓住吊环,一只手拎着旅行袋,夹在人缝里左右为难。突然一个急刹,叶颐被身后的大爷撞到后背,旅行袋脱手而出。下一刻后门打开,下了两个乘客;前门随后打开,又一拥而上五六个乘客。
叶颐十分绝望。
他弓着腰,努力寻找被一只只脚踢来踢去的旅行袋。两个多小时后,他狼狈下车,天空已经亮堂堂的。
荆果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拨开树枝往下瞧时,看到的便是穿着一身皱巴巴棉衣,手提一只软塌塌深蓝旅行袋,额前刘海蓬乱,站在橘子树下可怜兮兮望着她的叶颐。
风吹得他眼睛微微眯起,他笑着向她挥手:“荆果,荆果!”
那是多可爱的一个女孩——绿叶葱葱的橘子树上,结满了黄澄澄的灯泡一样的橘子,她双腿跨坐在树枝上,背上扛着背篓,懵懂地一回头。
“你怎么来啦!”
荆果熟练地爬下树干,来到叶颐面前。踮起脚,用五指作梳子替叶颐理了理头发,看见他风尘仆仆一张脸,不禁乐开了花。
叶颐问:“你摘这么多橘子做什么?”
“拿去卖呀。河边有家山庄,周末很多人去钓鱼、打牌,山庄门口橘子很好卖。”
“行,我帮你。”
荆果看着他的旅行袋:“你带了什么来?”
叶颐笑得神秘,将旅行袋甩到一边,替荆果取下竹篓,背到自己身上,一边向橘子树走去,一边回头对她说:
“晚上再给你看。”
荆果带了一只竹篓,两只篮子,都装得满满的。带叶颐回到祖屋,是一座晚清民国年代的石砌房子,四合院格局,院子中心一口古井,浅浅水位,倒映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