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学勍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掩住下半张脸,眼珠子转了转,有点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就说锁门么?”
顾悦听不清她说话,扬着声音反问她,“什么?”
“嗯——没什么。”池学勍把纸巾叠了又叠,握在掌心,“我要去趟卫生间。”
“噢。”顾悦手指着她身后的方向,“卫生间门在那边。”
吃过饭,顾悦要回宿舍,池学勍跟她告别。
顾悦摸着脑袋迟钝地看着她,“忘了问你,你来这干嘛?不是放假吗?”
池学勍双手在身后交握,各自使着劲,捏的生疼,却弯着眼睛笑,“东西落在办公室了,顺路过来,拿了就走。”
“行,那拜拜。”
池学勍:“拜拜。”
国庆的校园,人流明显要小了不少,池学勍目视着顾悦离开,脚下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两步,再前进两步,又退后三四五步,最后直接转过身来,向着右后方奔跑而去。
顾悦则是越走越纳闷,一时间觉得哪不对劲,又没想起来究竟是哪里,心里像有一根羽毛在挠痒痒,浑身不得劲,“难倒我刚才没吃饱?”
池学勍上一回来化工南楼,还是大二做有机实验的时候,这两天都在办公室待着,没拐进来过,还差点走错楼。
大厅没有人,楼道里有刺鼻的试剂味道飘在空气里,这一栋楼藏在北楼和文楼之间,常年晒不到太阳,怪凉嗖嗖的。
池学勍环顾一眼大厅,实验楼头尾两端的楼梯,用得最多的是靠右这一侧,毕竟这边多了一个电梯,而左边的楼梯,几乎因为用的人少,它的玻璃大门甚至都是关着的,一层楼道口连灯都不冒。
按理来说,就大厅右侧开的玻璃门,一只猫进出应当是很容易发现的,学生来往,怎么都会把猫给带出去。
可这猫居然能从大厅堂而皇之走过,还爬上了五层的楼梯,好巧不巧,隔着一间天平室,都挑中了梁书舟名下的两间实验室,在里边胡作非为。
也是机灵,碎的是量杯,砸的是失败的实验结果,坏的只有他们不怎么常用但偏偏近期又会用到的仪器,等到锁上了门才真正安分住,好像那只猫再也找不到机会溜进去。
池学勍趴在大厅桌子上等着,装模作样地玩着手机,直到没一会儿天色渐晚,果真如顾悦所说,六点过半,这些学生终于离开实验室,锁上了门,要去聚餐。
时机已到,池学勍小跑上楼,幸而五层走廊的灯大开着,尽管没有人,有些瘆得慌,看久了,视线一晃,还有些发着青白的光。她搓了搓手,指尖发热后,贴到了眼睛上,缓了缓。
从右边的走廊张望着,左边那一侧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个立体的黑洞,时时刻刻要吞了人进去。
池学勍忽而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搅得心口难受得发烫。她指尖抵在那处,用力下压,似乎缓和了一些。
不安和烦躁悄然而起,在过了九点尤为明显。
楼下的学生接二连三离开实验室,说话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乍得响起,乍得消失。
池学勍坐在楼梯上,明显察觉到夜里降的不仅仅是温度,还有安全感。
算了吧。
池学勍告诉自己,她抿了抿唇,想要终止这样荒唐和充满未知风险的行为。
可是——
“啪!”
这么一声,不大不小,从左边传来。
池学勍心吓一跳,呼吸顿了片刻,那边没有了动静。
算了吧。
池学勍又一次这样告诉自己。
“哗啦!”
清脆的玻璃落地的声音,掺着浓浓的怨恨。
池学勍吓丢了魂,她心跳如兔,脸白如纸,她最后一次告诉自己:算了,快走!
电梯不在这一层,她扭头往楼下小心翼翼地下,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
她一级一级地踏下步伐,裙摆在身后旋成一个又一个圈,搭在台阶面,一扫又一扫而过。可就在差着三级台阶快下到四层时,整栋楼的灯光忽而熄灭,乍一下陷入黑暗,眼前一片迷茫,池学勍倒抽一口凉气,她怎么也想不到,彼时不过两米的距离,头顶上有轻快的脚步,听到她的声音,明显一愣。
静了两秒,池学勍的夜视能力勉勉强强,看见被绿色安全通道照得浅浅反光的不锈钢栏杆,耳朵却清晰地听到那突兀的,加重的,猛烈的脚步。
天!
快跑!
大脑发出指令,身体急于实施,想迈左脚,却出了右脚。
那一跌,池学勍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13章 看不清的何止是他
是什么啊
透过那忽明忽暗的思绪
在日与夜的交界处埋伏
只等我失足
——席慕蓉《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