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学勍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手机信箱里躺了一条新短信。
【梁教授:十点动车站,杭州出差】
池学勍:“……”
她把这十个字符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收信时间过零点九分,而现在的时间是——
十二点一十七分。
眼下除了扁嘴就只有皱眉毛。
半夜通知出差,这能是梁教授的作风?学生们不都是称呼他为“不打无准备之仗第一人”?
传言果然不可信。
池学勍握着手机抱膝坐在床上打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想起昨天晚上她那么放肆直呼他的大名,他还捂她眼睛来着,那他们现在算什么?还能是普通上下级关系吗?或者是朋友?!
哎呀,要不还是装作没看见吧,再说了,国庆节出的哪门子差,早不说晚不说,还没有三倍工资。
她胡乱地把手机往被子里一塞,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心存侥幸,“他都没有打电话,应该是可去可不去吧。”
这么念叨着,池学勍慢吞吞地挪到床边,趴着脑袋在找拖鞋,找着找着,电光火石之间,一段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闪现。
原为工作日设置的闹钟昨晚忘了关,好几次烦人的闹铃,每隔五分钟便不依不饶地响着。
池学勍极度烦恼地把手机倒扣,藏在枕头下,哼哼唧唧地踢被子,委屈极了。
一道低沉同大提琴般的嗓音似乎怔住,顿了顿,问道:“还没起?”
她迷糊好久,半眯着眼,像在做梦。
梁书舟唤她名字,“池学勍。”
这回池学勍好像清醒了,“嗯……谁在说话?”
她撑着手肘,很辛苦地抬起脑袋,定定地看向蓝色枕头,莫名犯了傻劲儿,自顾自回答道:“是枕头在说话。”
电话那头静了会儿,哑然一笑。
池学勍感受到“枕头”的笑意,神情古怪又不解,“唔,你是在笑我吗?”
“嗯。”梁书舟没有否认,跟着“啪嗒”一声,像是在点火,他说:“算了,你睡吧。”
池学勍有些迷茫,“诶?”
“晚——”
话才说了一个字,他又哼笑一声。
池学勍不乐意了,眉头紧蹙,握起拳头砸在枕头上,“你又在笑我?”
梁书舟听着两声软绵绵的“噗噗”声,心情挺好,耐心地解释着,“没有,我在笑我。”
都这个点了,说什么晚安?
池学勍蓦然心虚,没在笑她啊,那她岂不是自己错怪枕头了。
梁书舟说:“晚安。”
“晚安,枕头……”她小心翼翼地摸摸两下枕头,觉得自己要礼貌一些,又说了一次,“晚安,枕头先生。”
彼时,天光大亮。
梁书舟一人倚靠着车子,抽着一支烟,在公寓楼下抬头望着五楼那扇旧式推窗,刷着白色的油漆,嵌在红色的砖墙里,有粉紫色的小花朵映在帘子上,无端可爱。
中秋后的清晨,初显凉意,四周偶尔两声自行车响铃,清脆入耳,空气里轻飘飘荡着一句:“好梦。”
没有人听见。
池学勍复盘的结果是,她一整个人好似在风中凌乱,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落在那个蓝色花格子枕头上,上面绣着一排英文字母:Good night!
“……”
怎么办,更不想给他回复了。
下一秒,手机憋在被窝里,铃声响的模糊不清。
池学勍叹了一口气,直觉是他,但就是不想接电话,踢开鞋子又重新倒回床上,两只手在被子里摸摸索索,磨磨蹭蹭,找到手机的时候,铃声已经停止。
果然,好显眼的“梁教授”三个字跃然屏上。
“幸好没接。”
正庆幸着,手机冷不丁又一次响起,池学勍一个没握稳,手机直愣愣砸在了她下巴上,牙齿磕得生疼。
梁书舟没听完整,起码那一声呼痛是没听着,倒是后头跟了一句“我艹了都”,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倒显乖张。
他扯了扯嘴角,“醒了?”
池学勍大惊,都不知道怎么按到的接听键,忙从床上坐起,喊了一句,“梁老师。”
“才醒?”梁书舟换了一种问法。
池学勍没有犹豫,“对。”
“看信息没?”
说不出没看,也装不了傻,只有老实巴交地说:“……看了。”
梁书舟想起她一声“枕头先生”,不由得笑,微微挑了一下眉,故意唬她,“我还在动车站。”
池学勍短暂地愣了一会儿,在等她?等到现在!
瞬间记起他说算了,那不代表他已经出发了嘛,她试探性地问:“您到杭州了。”
梁书舟笑,“看来是醒了。”
话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惜,像是因为没骗到人,但笑声低哑又温柔,手机贴在脸颊,仿佛他就在身侧,池学勍耳朵刹那间泛了红,只有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打算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