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大好,清晰的能看见地上石板砖的拼接黑缝,钻出来青苔杂草,有种说不出的湿迷。
池学勍靠在青灰墙上,一时揪紧了心,她总觉得梁书舟是看到了她。
第一次见他和家人相处,好像说话是随意了些,所以,徐芷嫣要见的就是他吗?
手机猛孤丁震动响起,思绪被打乱,屏幕上显示着大写的“S”,池学勍一喜,“姐姐,中秋快乐!”
池棠霖在大洋彼岸,天刚微亮,“吃饭了吗?”
“还没有,在等人。”池学勍听着姐姐疲倦不堪的声线,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
池棠霖直奔主题,“等徐芷嫣?”
池学勍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费劲心思打听你的电话住址。”池棠霖边点亮床头灯,边利落地下床,“等多久了?”
池学勍讪讪笑着扯了扯裙子,“……半个小时吧。”
池棠霖长叹一口气,敛下眼底的不忍,直言道:“别犯傻,你不会再有和他们交好的机会。”
“……”
池学勍哑口无言。
梁书舟绕过错综复杂的小路,沿着漆黑的长廊一直走到深处,房子里挂着灯,里面欢声笑语不断。
一妇女抱着满月的婴儿站在门口哄着,看到梁书舟来还惊愕一刻,直到他向她微微颔首,她才回过神来,忙转头向屋里喊着,“书舟回来啦,来,奶奶都等你好久了,饭吃过了没,陈嫂快加双筷子。”
这一声喊,惊动屋子里所有人,俱是向门口望来。
梁老太太乐呵呵的,“书舟回来啦。”
梁父鼻子哼着气,没给好脸色,梁母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不敢站起身去迎梁书舟。
梁书舟倒是神色如常,对着满厅的人只说了一句,“奶奶过节好。”
梁母适时插话,“书舟,这是徐家的姑娘——徐芷嫣,过来认识认识。”
老太太便摸着徐芷嫣的手,指着梁书舟,“这就是我的孙子,在大学当教授的那个。”
徐芷嫣坐在梁老太太身侧,老人的手温度偏凉,带有老茧,触到手上粗糙生硬,她心有嫌弃,闻言抬头,看到来人,对上他平静的眼神,下意识微张开嘴,一脸神迷意夺的样子,十足的惊讶。
梁书舟只淡淡看了一眼,却看到了徐芷嫣掩饰不过的嫌憎,还有那显而易见的错愕。
他礼貌性地浅浅点头,知道家里惯不会先把照片拿到外头看,她大概是往反方向猜的容貌仪态,才有眼下的表现。
梁老太太把二人的反应全看在眼里,眯着眼笑啊笑。
要说这徐家当年也是吉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门户,徐总事业风生水起,却是老年才得子。
可惜徐家大儿子年轻气盛犯了浑,叫一半大孩子给踹没了子孙后代,还让满城看了笑话。
这边屁股没擦干净,那头徐家公司又被人给掀了老底,这几年只有苟延残喘地经营着,传宗接代的任务还落到了这徐芷嫣的头上。
加了一张椅子,梁书舟在梁老太太身侧坐下,徐芷嫣没忍住看了两眼,说话的时候也积极多说了些,没得到他一点回应。
梁家大哥身体不好,喝不得酒,梁书舟便陪着梁父只浅酌两口,三两句话回答说最近工作忙,过一会儿还要出差。
梁父怒视,“过一会儿?你们学校没了你还办不起来了?”
梁书舟道:“去杭州,高家的工厂让我帮忙看看生产线的优化。”
一提到高家,一厅子的人耳朵都动了动,梁父没气了,握着筷子指着梁书舟的,“办事的人少喝点酒。”
梁书舟淡然一笑。
推杯换盏中,梁书舟辞了家长,梁母送他出门去,“车子停在哪?让张叔把这些月饼搬到你车上去。”
梁书舟拒绝,“夜凉了,您回去吧。”
梁母满脸踌躇,到底挽上他的臂弯,“奶奶让我问问,这姑娘你看着怎么样?”
廊下连丛翠竹,夜里变成黑色,晚风吹过,簌簌作响,又有影子被过分拉长,猫在角落。
梁书舟说:“不合适。”
夜风渐凉,吹过裙摆的时候,池学勍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小时候妈妈说的——
“把圆圆的月饼对着圆圆的月亮照,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就会过得圆圆满满,幸福安康。”
她扁了扁嘴,“骗人。”
巷子里少有人行走,但觥筹交错的碰撞声、猜拳对牌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形单影只对比尤为明显。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因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一分一秒都被放慢。
池学勍吸了吸鼻子,心底却无端执着,就像这是她可以寻求验证的最后一个机会。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铜质门环摇摇晃晃,砸在门上发出沉沉的声音,有汽车发动引擎,一些人说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