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归于平静时,便代表阵眼易主,这一方的负担不再归属于白知秋,而是转由阵主承担。
就快完成了。
此时此刻,明信本该是松下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何,他凝视着白知秋手腕上并未脱离任何一分的丝线,感受着石室之中的威压逐渐减弱,只觉得心头的阴霾就在短短片刻间愈来愈重。
白知秋在万象天阵局之上的含糊其辞,白宇云在杨雨一事上的语焉不详,突然间都变成了他会为此困锁的谜局,愈是猜测,愈是无法为各方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而找不到理由的担忧太容易最令人烦躁。
肩膀上忽而搭上了一只手,明信转头,看见夕误紧蹙着眉,无声地向他摇了下头,明信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方才险些思绪成缚,陷入心障。
白玉阶前的阵局太过危急,后山也不能无人驻守,于是明信经过思虑,最后还是将姜宁与余寅派走了。这也就决定,原本有三人护法的阵局只剩下了一人,若是这个人有任何差错,可能带来的后果无人能够预料。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在忽而间心绪大动?
意识到这一点,明信即刻险之又险地强令自己回神,面上尽是讳莫如深。
“要出事。”夕误一直等明信清醒下来,才比出口型,然后将手中金线一捻,以自身的灵力冲散其上的红光。
但夕误送去的灵力只将红光驱散了刹那,在它穿过谢无尘周身窍穴后,金线之上的红光愈发鲜艳,白知秋身后的黑气也疯了一般地开始横冲直撞!
满室金光霎时大乱。
乱窜的金光搅乱石室中的灵流,呼啸着穿过白知秋的身体,也割伤了他的灵魄。他心口向外流血的速度猝然加快了,和金光带起的灵魄灵光一起搅入黑气,像是投入了什么足矣令它们趋之若鹜的东西。黑气兴奋地涌动起来,几欲冲破白知秋所布下的封印,将那个人吞噬。
白知秋面露痛色,微微挣扎起来。
“还有十道,”夕误只一眼就收回目光,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命令道,“护阵。”
明信张了张口,说不出反驳,也做不出其他动作。他清楚夕误的决定是对的,可正因为清楚,才会更疼更难受。
明信闭上眼,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被炼成血蛊的生魂与白知秋灵魄相连,他们与白知秋又通过万象天阵局相连,易阵眼时更是会直接与怨煞相接触。现下血蛊暴动,一旦心中有什么想法,极易因为怨煞而在无意识间被不住扩大。
无论对谁,都是极其危险的。
袖中玉简微微一震,但明信已经顾不上了。十个阵眼并不算多,真正动起来不过半刻,可而今怨煞影响,真正落定时,足足用了一刻有余。
最后一根金线,直直穿过眉心。
那一瞬,谢无尘身上几乎现出了重影。一道是他原本的模样,一道是酷似本尊,却又显得轻盈又灵动。两道人影在短暂的重合后,其中一道虚虚向着石台一投。
无形的威压波浪一般,一道又一道地扩散出去,撞在石室边缘上,再折返回来。金光受到威压影响,不情不愿地贴着石台掠过,被迫安静下来。加之在黑气之上的封印随之增强,将它们死死地镇压下去。
不同于其他人入阵时掀起的动静,阵局安静地接纳了谢无尘,夕误眼风扫过谢无尘的手腕,往他手中按了一块帕子,就要起身出去。
明信缓了口气,探手摸出玉简,却在看清其上消息的时候面色骤变。
两道消息,一道来自于无忧天,一道来自于白玉阶。
“你去白玉阶,”明信喊住夕误,哑声吩咐,“无忧天遇袭,学宫已经不安全了,不要留无尘一个人在这里,知秋……”
明信稍稍一顿,再次望向石台之上。
他一直以为,当年在夕误离开学宫后,白知秋被迫将灵魄一分为二,强行担住三道阵眼。那么按理来说,而今谢无尘接下阵眼,他应当可以召回一半灵魄的。
可万象天阵局毫无动静。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中的关窍了,也想不出对于白知秋该有怎样的安排,最终一摆手,推开石室大门。
谢无尘周身剧痛,感觉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在阵眼易主后才稍稍好过两分。他扶着石台边撑起身,还没擦干眼睛周围的渍痕,就看见明信一下僵在了原地。
从这个角度,谢无尘看不见门外有什么,只好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其实他现在视野中是一片模糊的,除了门前两道人影,就只剩视野边缘的一片浅红。
他看见明信张惶地退了两步,被夕误一把搀住,第三道人影借此得寸进尺地走进来,然后“噗通”倒向旁边,终于露出了被遮住的第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