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很轻地笑了:“这世上,没有比它更强的护印了,可是,你知道生分灵魄有多疼吗?”
谢无尘呼吸一滞,喉口酸涩:“我……”
“他是自愿的,你不必为此负担。”杨雨道,目光落在绳结上,“他这样做,或许只是出于应当——因为你是他的眷侣,或是因为你是他所选定的弟子。一个人并没有承担另一个人无止境的付出的义务,他不曾告知于你,便是不希望你因他而有所负累。”
“而我告知于你,是因为我也有一样东西给你,并且,希望你帮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10章 归去
二人一坐一站, 距离并不远,能够在彼此眼睛里清晰看到所有的情绪。谢无尘又退了一步,在杨雨面前盘腿坐下:“仙师请讲。”
“不怕我诓你些做不成的事情?”杨雨问。
“您没什么好为难我的, ”谢无尘神色坦荡, “这样想来,多半是与知秋相关。”
杨雨却是笑了下:“还是有的,若是我想要占据你的肉.身呢?”
大概是风浪见得不多也不算少了,谢无尘并没有对杨雨这番话产生什么波动,连目光都没有错开:“不会, 你怕知秋的护咒。”
杨雨微愣, 继而失笑。
心防失守,代表的不只是识海被侵,还有可能被摄魂夺舍。谢无尘不觉得杨雨会对自己做出夺舍的事情, 但也不会被无意识的自己压制得无可反抗, 那么唯一的解释, 只有杨雨一直在留意的护咒——白知秋落给他的护咒, 足矣威慑半仙。
他右手轻抬,将手腕盖住了。
“你猜的其实不错,是关于知秋。”杨雨对他似乎很是欣赏,语气中不觉便带了两分柔和,“知秋有一道心障, 若是不除, 怕是没人能再将他带回来了。”
“仙师要我为他除掉心障?”
“是。”杨雨坦然。
“我猜得出几分,”谢无尘道,“但我想不出, 他的心障因何而起。”
杨雨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语气很轻, 像是一道叹息:“这世上总是会有无穷无尽的祸事需要有人去选择,去平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某一个闪念的举动,注定了其后的因果。但是,做出选择的人不应为其后掀起的波澜而愧疚,因为这并不是他该背负的东西。”杨雨稍稍停了停,叹息稍纵即逝,“你或许有想过,知秋作为一个凡人度过一生,抑或名刻天碑无牵无挂,都会比现在好上太多。”
谢无尘敛目:“我遵从他的选择。”
“我一样遵从他的选择。”杨雨同样毫不犹豫。
“仙师明知我与你的遵从不同,”谢无尘道,“我为知秋起过永不离弃的誓。”
“永不……”杨雨轻顿,对上谢无尘的目光,但被那一份坚定和无可置疑戳透的好像是她自己。她在这样深重的目光中一声笑叹,似是无奈地扶住了额。
其实分魂之后,被分出去的那一半是很难保持清醒的。直到三百多年前,她彻底失去另一半灵魄,又在浑浑噩噩之际被白知秋从芸笥天阵局中抽出,封印在玉简里,才逐渐找回一些自己的意识。
但找回的部分相当有限,因为以残魂苟延残喘的代价是不间断的磋磨。绝大部分时候,她都陷在沉睡中,故而对时间的感知相当模糊。
只有一段时间比较特殊。
那段时间,白知秋来幻境来得很频繁,虽然只是坐在藏书阁前,孤零零一个人抱着膝盖,一坐就是很久。
而于杨雨而言,那时她清醒的日子少可的多一些,故而在某一次,她走过去,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知秋抬起头看她,声音不甚清晰:“师父。”
“嗯?”
“你还记得我吗?”
那是他们在通天路上背道而行之后头一回说话,白知秋用游移不定的语气,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但事实上,杨雨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知道所见皆为是幻境。早在芸笥天阵局落下之时,她便做好了以身祭阵的准备。
“记得。”杨雨回答。
白知秋点了下头,目光沉默地落在脚边台阶的某一处。那视线没有实质,涣散而虚茫,好像所有一切映在眼睛里都会变成记不住的幻影。他就这样丢给杨雨一个平静空白的侧影,瘦削得连一阵风都承不住似的。
杨雨在又一次要陷入沉睡之际,才听见白知秋开了口,声音很小,连情绪都没有:“宇云想找回你的另一半灵魄,我没有允许。”
我没有想回来,杨雨想这么告诉他,但虚弱让她有些难以保持清醒。白知秋的声音没有停顿,随着她一起沉向深渊:“我可能撑不住万象天了,师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