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皇帝是打算步步分化北疆,就如同当年分化岭南军和平梁一样,花个三五年的工夫,慢慢把兵权收归。
如今也是没办法了!
然而,皇帝的话才一出口,楚元逸想都不想地立刻拒绝道:“皇上,臣、臣不想袭爵……大哥能文擅武,守得北疆这么多年,才配为镇北王,臣不配。”他声音还有些微颤。
假若换作一盏茶前,楚元逸这么说,旁人兴许还会感叹一句:兄弟情深,不为利益所动摇。至于现在,楚元逸的畏战和怯战也实在太过明显了,想装眼瞎没看到都不行。
楚元逸就是怕了。
这么多年来,北疆是楚元辰守着的,打得北燕不敢犯境。
北燕是楚元辰打下来的,为了大荣开疆辟土。
临了,要让一个懦弱无用的楚元逸来继承爵位,自己从此只能当个闲暇散人,这种事哪怕是落在谁的身上,怕是也要气死了,尤其是现在,弥国犯境了,楚元逸自己不敢领兵,又要把大哥推上战场,这人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楚元逸怕死,就要他大哥去死吗?
想要爵位,行!
历朝历代都会有野心勃勃之人,就连逼宫篡位的也不少,可人家至少自己当得起来啊,也没见谁在篡位时躲起来,篡完了再去捡这个便宜的。
众人暗暗摇头,从前他们对这位二公子并不熟悉,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堕了镇北王府的威名!
楚元逸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些不屑的目光,就算是留意到,他此时也顾不上了,语无伦次地说道:“皇上,能担得起镇北王爵位的只有大哥,求皇上立大哥为镇北王!”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太清楚楚元逸是个扶不起来的,就是这样才最好,楚元逸当了镇北王,他才能收回藩地。没想到楚元逸不但扶不起来,还是个胆小懦弱,蠢笨至极的。
呵。楚元辰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这一声笑,皇帝听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
让皇帝觉得自己的步步算计,在他的面前,都只是一些小把戏,他根本看不上眼。
弥国来的时机也实在是太巧了。
皇帝甚至忍不住去怀疑,这一切其实都是楚元辰一手布得局。
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算楚元辰能够猜出自己的心意,难道他还能去左右弥国吗?
周围再次陷入沉寂,气氛压抑至极。
弥国凶悍,单靠江陇卫肯定守不住,要是从周边的其他卫所调兵,卫所常驻兵力有限,就算调十个卫所过去,怕是也难挡。
除非直接调集禁军。
可粮草重辎,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够调配好的,尤其行军路线实在太长,后面的粮草兵马的补给,都是个大问题,只怕禁军还没出京,弥国就已经破境南下了。
唯有从北疆调兵才能一守。
谁都知道,北疆军个个都有以一敌十之能,又都是在战场上征战厮杀多年的精兵悍将,绝非那等纸上谈兵之辈。
只有北疆军才守得住大荣。
否则江陇卫一旦失守,弥国大军南下,京城岂不是危矣?皇帝的心里有了一种难言的恐慌。
从前大荣时有外患,这才会有藩王镇守,以保大荣平安,如今边境都已平定,怎么又突然出来一个弥国?!
皇帝死死地抓住宝座的扶手,脸色阴沉。
林首辅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皇帝事到如今也唯有退让这一条路。
要是在发现折子上的笔迹不对,皇帝就及时收手并退让,或许,还会有人会觉得皇帝也是受了蒙蔽,然而,直到现在才退让,皇帝这卸磨杀驴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萧朔的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道阴影,完美的掩住了他的神色。
“皇上。”萧朔态度温和,不紧不慢地说道,“楚二公子既然如此自谦,您也无需勉强了。”
他的这句话算是给了皇帝一个台阶,皇帝在心中暗暗点头:是的,是楚元逸自己推了爵位,并不是他改弦易辙。
“阿辰。”皇帝强咬着牙,勉强挤出笑容说道,“你弟弟既然担不起这爵位,那还是由你来袭爵吧。”
他无比痛苦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这就意味着,他所有的谋划全都功亏一篑,而楚元辰从此能够名正言顺的手掌北疆。
再要削藩,怕是很难再找到机会。
楚元辰并不领情,含笑道:“皇帝您都说了,折子是祖父亲笔写的,祖父的遗命,臣不敢不从。”
皇帝:“……”
他这副气定神闲的冰冷让皇帝几乎难以与他对视。
皇帝只得耐下性子说道:“是朕没有考虑清楚……镇北王的爵位责任重大,为了北疆,也是为了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