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李令爱,素来跋扈醉心权势,朝中不仅有自己的派系,跟左相郑尹也十分交好,安乐公主李令媛,性子随和左右逢源,嫁给老忠勇侯续弦,跟现忠勇侯处得比亲母子还要好,而馆陶公主,跟驸马章乾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跟英国公府其他人关系也不好。
“听说大长公主带着太皇太后的旨意去英国公府了,只几个小辈留了下来,现在是衡阳翁主守在慈宁宫。”
李赢眉梢一挑,“是么?走吧,去慈宁宫看看。”
李顺以为听错了,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心中直纳闷儿。
太皇太后可能是年纪大了,也有可能因为忠献王并非她亲生,她一直十分热衷于缓和大长公主跟皇帝的关系,甚至一度想撮合衡阳翁主跟皇帝。
可惜满上京都知道衡阳翁主喜欢的是临江王李亘,太皇太后就把目光放在了她娘家那些侄孙女身上,平日里没少叫她们进宫,变着法子催着皇帝跟那些贵女相看。
偏偏皇帝从来没那个意思,又不好明着拒绝,于是就是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去慈宁宫了,像今天这般主动说要过去简直是......
奇哉,怪哉。
反应过来的时候,看皇帝跟陆允已经大步下了丹墀,他赶紧快步跟上。
*
慈宁宫。
大长公主虽然看不起馆陶公主那样儿,也生气她张口胡说,但姐妹们商议过后,到底不能看着章乾竟然敢骑到皇室的脸上,于是大长公主带着太皇太后的旨意亲自领了馆陶公主回英国公府。
太皇太后服了药,这会儿已经好上了许多,郗薇替她垫了个软枕,半扶着她坐了起来。
“饶是年轻的时候再厉害,这人老了,也动不动就头晕眼花的,唉,没什么益处了。”
听闻此语,郗薇鼻尖一酸,蹲下身来拉了她的手,“您这般的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或许就你觉得哀家是个好人,连你母亲也未必这样觉得。”
太皇太后摸了摸她的头发,“之前的话你没听见?你馆陶姨母就差没指着哀家的鼻子骂了。”
郗薇贴了贴她的手,“姨母说了那样的话,您也没有跟她计较不是。”
“哀家若事事计较,也就活不到这个岁数了,就像你外祖,舅舅们,哪个长寿了?不过想来也快了,仔细算算哀家也算是活了个够本,只这心里就一件事放心不下,衡阳,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人的眼神太过直白的,郗薇心中多少有些猜想,但是她还是装傻没有应声。
为了彰显武帝正宗,大长公主一心想让皇帝改宗,甚至不惜联络朝臣一再施压。
李赢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他十五岁就能力刚群臣拒绝嗣太子位,以后随着他皇位的日益稳固,大长公主只会越发势危,太皇太后作为亲生母亲,肯定不想看着她走上绝路,所以一直有心想缓和他们的关系。
太皇太后觉得她作为大长公主的女儿,若是嫁给了李赢,就成了他们之间缓和的纽带,届时不管是谁退一步,都不至于最后兵戎相见。
这是一个母亲出于爱护想出来的法子,可惜几边都不领情。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你就那么喜欢临江王么?他不过是顺道救了你,你父母一直都有派人找你,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把你带回上京。”
郗薇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但又一想,好像也没必要,万一太皇太后觉得她不喜欢李亘了,就又想撮合她跟李赢,那她岂不是从火坑跳进油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酝酿好情绪,郑重其事道:“老祖宗,或许您说得对,也许除了他也会有其他的人找到我带我回上京,但是他们在那个时候都没有出现,我只知道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他救了我,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此生非卿不嫁。”
其实她说的是真心话,只不过是当初的。
少女侧首正对着窗棂,从太皇太后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挺翘的鼻梁和纤长的羽睫,虽看不见眼神,但从她微抬的下颌也能感受到少女的坚决。
“你有时候跟你母亲是真的像,一样的倔。”
郗薇没有说话,她心想着她不是跟大长公主像,其实她真正像的,只是她的生父郗道茂。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但孩子,你还小,不过才十六岁,一辈子那么长,你现在怎么说得准?”
这话倒确实将郗薇给问住了,前世她曾回答过一模一样的问题,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即使飞蛾扑火,也无怨无悔。”
但现在,她真的无法再义无反顾的将这句话说出来,因为她真的后悔了。
太皇太后是何等精明,看郗薇沉默,她就知道她也不是那么决绝,她正想再劝两句,忽然听见屋外嬷嬷的请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