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漆黑幽深,像一个漩涡,心跳骤然快了一拍。
她不敢凝视,连忙移开了眼,“你......你什么意思?”
李赢扯了扯唇角,“你说朕是什么意思?”
郗薇说不出来,现在也不想去深究,“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世的?”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两世,她本以为找到了答案,却没想到并不是。
“衡阳,有时候你真的很傻,”他怜悯的看着她,“你以为柳诗情凭什么可以逃到安陆的小镇没被大长公主的侍从发现?没有朕皇考母后的默许,她连安陆国都进不去。”
他替她将额间的碎发撇至耳后,“你的身份,在朕这儿,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郗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亏得她一直在想,丝萝是怎么知道的,何时知道的,为什么不先告诉她,甚至不暗示一下她,导致她毫无心理准备,被杀了个猝不及防。
她误解她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让人告诉我?”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凭那点微末的情谊吗?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捏着每一个人的把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而且看她像个丑角一样张扬跋扈装腔作势,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不是吗?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她将大长公主府闹得鸡飞狗跳,等着她闹各种笑话,只是他没想到不知何时就把自己栽了进去。
李赢摩挲着手上的鹿骨扳指,有些心虚,但他向来不承认自己会有这些情绪,反问:“衡阳,你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觉得朕应该要告诉你?”
是啊,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
郗薇被问傻了,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却又说不出口。
她斜靠在车壁上背对着他,索性闭上眼睛装傻,“随口一问罢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李赢又不是傻子,长臂一伸,就搂着她的肩膀让她给坐直了,迫她正对着他。
他俯身靠近了些,指腹一遍一遍摩挲着她的唇瓣,语气有些危险,“你知道朕喜欢你,所以你觉得朕应该要告诉你,同样,你知道朕喜欢你,所以你不惜以身做饵,把朕当枪使,说你傻,你有时候又比谁都明白。”
她羽睫轻颤,赌气一般,“对,你说得对,我确实利用了你,你在生气吗?”
她的唇那么软,李亘的话像一把剑,扎在了他的心上,他眼中戾气陡生,手下就用了些力。
“朕确实生气,但气的不是这个,气的是你,”他指腹一圈一圈描勒着她的唇,“谢昉就那么重要吗?为了给他报仇连自己清白与性命都不顾?嗯?朕不是说过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就那么不相信朕?”
他背对着烛光,整个人像是陷在暗影里,但他眼睛依然很亮,像是十分迫切的想要看到她的心,非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那天晚上发疯前,郗薇尝试着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不然也不会设这样一个局,只是我等不了了,只要一想到谢昉是因我而死,满心愧疚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恨不得立马手刃了李亘,给他一个交代。”
李赢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字,“愧疚?”
是因为上次宫宴请婚,李亘出于嫉妒,因此射杀了谢昉,所以她才愧疚至此?
他情不自禁安慰道:“朕想谢昉那样的人,他不会怪你。”
郗薇何尝不知,他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若是当真能说话,说不定还会笑着安慰他。
偏偏就是这样好的人,被李亘毁了。
一想起这事,她本已开解的心又伤心了起来,那些在灵堂上没有掉下来的泪,此时毫无征兆的簌簌落了下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她安慰自己,上苍不会亏待每一个好人,说不定谢昉也跟她一样,重生在了过去的某一天里,重生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她还是伤心,因为他原本该辉煌灿烂平安顺遂的渡过这一生。
指腹一下一下替她擦拭着,可惜就跟夏日的雨线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看她抽噎起来,他没有办法情不自禁将她揽入了怀中。
胸口的衣襟渐渐濡湿,还真是个小哭猫呢,他没有打扰她,有时候眼泪也是一种发泄与解脱。
有些时候还真是有些羡慕谢昉,他轻抚着她颤动的脊背,希望哭过这一场之后,她能放下这一切,然后重新开始。
马车还在长街上“嘎吱嘎吱”的转着圈儿,夜风自半开的车窗吹了进来,带着初秋的点点凉意。
怀里的声音与动作渐渐的停了,李赢放下心来,想着她今日着实有些累,本准备将她放下来让她先睡会儿,却发现她的脸颊红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