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昭狱,就没有谁还能活着出来, 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李亘会乱说话, 于是想提前找补道:“他惯会逞口舌之功, 也不知会不会狡辩?”
这是试探吗?李赢眼神晦暗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就在她心虚不已还想要找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他已经没舌头去狡辩了。”
郗薇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没想到,纠缠这么久的噩梦,就这么轻轻松松给解决掉了。
自重生回来,不,准确的说是自回到上京,她日渐裹上了一层面具,渐渐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连勇气都失了去。
以前她不想当棋子不想夹在中间被人利用,想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以为只要她避开亲事离开上京,一切就会好好的,但其实并没有,还牵连无辜之人丢了性命。
或许像她从前,遇到事情迎头解决也没想的那么差,即使撞得头破血流,好歹也算酣畅淋漓。
以后她再也不用活在李亘与大长公主的阴影之下,不会被所谓亲情裹挟了,她好像终于找回了久违的自己。
看她整个人忽的如释重负,李赢的心也跟着像松了口气,但想起李亘的话,有些事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玄色衣角随风轻动,他负手立于檐下。
“衡阳,你是故意将朕引到此处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半晌,看她没有否认,他眉梢扬了起来,“你为了谢昉不惜以身做饵?是笃定了朕会冲冠一怒?”
听得这声,郗薇没有回答,夜风将她发梢吹得四下飞扬,她试着举起手将头发挽了起来,然后像侍卫一般拿发冠固定了住。
链子有些沉,整理完毕,她甩了甩手臂放松,方才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陛下想问些什么,我也准备全部坦诚以告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去谢府上柱香。”
也行,他对她有的是耐心,况且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让她扮做他的随从进去的,这身看着倒也合适,只是她手脚都带着镣铐,想来有些沉重。
他往前一个跨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啊,你干嘛?!”忽的被他整个捞了起来,郗薇忍不住尖叫出声。
“想朕带你进谢府,就乖乖听话。”
看他面容冷肃,只抱着她一路往外,眼见着七宝斋后门口的大马车,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赢将人抱了进去,陆允亲自驾车,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瞧见。
*
谢氏宗长成功升任左相之后,陈留谢氏的名声又重回了世家顶峰。
这次谢昉又是立了大功的,还因此送了命,他的丧仪就办得格外盛大,整个谢府一片镐素,上京城中的王公贵族世家大臣都派了代表来参加。
谢氏如今的宗长是谢长庚,按理说这等大事合该由他来主持,但因得谢昉是晚辈,这次丧仪便由其堂兄谢昶代为主持,前来吊唁的客人在灵堂祭奠之后,再去广安堂歇息。
陆允让人传了信,得知皇帝驾临,谢昶命人将灵堂清了场,在场之人很快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也十分配合,谢长庚急匆匆亲自迎了出来。
“不知陛下驾临寒舍,臣等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除了谢长庚等一些长辈只在臂上缠了圈白麻,其余人皆身披白衣头戴缟素,一起跪伏在堂前迎接。
“请陛下恕罪!”
李赢本是私服,抬了抬手臂,“都免礼吧,朕来送子游最后一程。”
谢长庚闻言,忍不住拘了把老泪,“陛下龙恩浩荡,臣替子游感恩涕零。”
说罢,径直就要伏身磕头。
李赢上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一路去往灵堂。
郗薇随侍跟在他的身后,就这么轻轻松松也跟着进了去。
灵堂上首的龛台上依次摆放着谢氏历代先祖的牌位,而最中间则是一副厚重的紫檀木棺椁,里面盛放的是谢昉的骨灰与衣物,最前方则是他的灵牌与香案。
白色经幡无风自动,诵经声木鱼声交织不停,也不知是因为这灵堂宽阔采光,还是因为躺在那里的是谢昉,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向来最怵这种场合的郗薇今日却全然没有害怕的感觉,相反因得替他报了仇,她的内心有种无比的安宁。
李赢扫了眼兀自出神的她,侧首指了指她与左相说道:“谢大人,朕这小侍卫从前最是敬佩子游,这次特意求了朕跟着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上柱香。”
皇帝的身边人,又得此纵容,谢长庚十分上道,朝着郗薇拱了拱手,“小兄弟有心了,请。”
郗薇本意是混进来看一眼,能偷偷上个香就很满足了,没想到还能光明正大有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