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持刀而来,走近。
谢寅心神俱碎,嘴巴张合更甚,嗫嚅着想说话。
侍卫视而不见,只听天子命令,持刀便砍下来。正要砍进他膝盖之时,听到身下之人忽然颤抖大喊,痛哭流涕,“饶命,陛下饶命!还请您念念当日我救小二娘出水,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话且说一半,忽然痛叫一声,原是侍卫连顿也未顿,已经重重砍下来,谢寅鲜血直冒,疼痛剧烈。但,也只是砍出血才断了脚筋而已,并未斩断下来。
裴镇面无表情扫来一眼,抬手,示意他先停下。
侍卫持刀后退,不再继续。
谢寅痛叫声不止,他何曾受过如此疼痛。
曾经天下未乱时,父亲是郡公,家中殷实颇有权势,之后天下乱了,但裴家脱颖而出,谢家背靠裴家,十八年里也是顺风顺水,可就在刚刚,他的脚筋被挑断,这条腿彻底废了。脸上疼出冷汗,神志恍惚,连裴镇叫停侍卫他都回不过神要谢恩。
裴镇也不求他一句两句的谢。
他会把侍卫叫停,只因他那一句小二娘。
这事母亲曾经也与他说过,母亲其实不是谢家长女,在其之上尚有一个夭折的姐姐,出生后未满月便去了。
所以在家里谢家人多称她小二娘,曾经四岁之时贪玩曾落过水,是这个大舅把母亲捞出来的。
母亲和他提过两三回这个事。
所以其实虽然不大看得上这位眼高手低没什么本事的舅舅,即位后也给了他一个官职。
但没想到他在朝廷上没什么本事,倒是打起他后院的主意来。
哼——裴镇讽刺一声,声音极淡:“便念舅舅有恩,今日先饶了膑刑。但……”
“有罪不罚,不成规矩。舅舅收买内监窥宫苑,乃是大罪。今责成笞六十,剥官职,永不得入朝为官。”
“罪臣谢主隆恩。”谢寅勉强回神,顶着浑身冷汗颤抖谢恩。
裴镇淡淡嗯一声,拂袖而去。
……
冷着脸回到寝殿,裴镇刚跨进内寝,便见越姜竟然睡下了,而且,额角还有一抹红。
除了上回生病,还是头一回看她上午躺下。
皱眉,先唤来李媪,“额上怎么回事?”
李媪跪下,“禀陛下,娘娘磕着了。”
当时咚得一声,还吓了她一大跳。
好在娘娘说不是太疼,再之后就躺下了,已经躺了快要半个时辰。
而且躺的极其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估计是真的不疼。
第48章
“怎么会磕了?”裴镇负手。
李媪:“娘娘串珠时手上的珠子不小心散了, 溜了好几颗到桌底下……”
彼时她正站得几步远,看到珠子掉了走过来时,娘娘已经亲自蹲下去捡了。
这些串珠是为祈福所用, 需得自己亲自动手, 不能让宫人代劳,是以娘娘用过饭后便让她把东西拿出来,一颗一颗的亲自串。
但这东西滑不溜丢的, 稍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哪去,越姜才串了两串, 第三串正系绳头呢,可尚且没系好时, 手上不小心松了力,一边的绳头从她手上溜出去, 珠子们更是噼里啪啦全部脱落, 坠了满地。
她只得蹲身去捡起来。
其中绝大部分都掉在了桌子底下,她也就先捡桌子底的。才捡几颗李媪就也过来了, 同她一起捡。
捡的差不多时,越姜捧着一手的珠子后退几步。待觉得眼前比较亮了,便以为应该是已经退出了桌面的范围,于是也就起来。
但腰还没挺直呢, “咚”的一声巨响,她嘶一声又捂着额头再次蹲回来,手心的珠子重新散落一地。
嘶……痛死她了。
她刚刚可一点没收力。
李媪被吓死,这一声的动静大的吓人。
赶紧过来小心扶皇后出来, 忧心揉她脑袋, “是不是很疼?”
越姜肯定是疼得,半边脑袋都疼。
串珠也先放了一边, 先揉脑袋。
揉了差不多盏茶时间,痛感完全消了,便冲李媪摇头说无事,又接着串珠。
九九登极,串珠数量必须为九,她还得串七串才行,如此才有祈福之用。
李媪不敢走远了,这之后一直就站在她身后两步外,时不时问一句,“娘娘,您还疼不疼?”
越姜下意识又想摸脑袋了。
但好在还记得手上有珠子,冲她摇一摇头,“就疼那一阵,已经好了。”
李媪心想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