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我还是没能习惯这种忽上忽下的工作强度。
学校赶在春节前一周放了假,连改了三天试卷,回到家里我就只想摊在床上睡个三天三夜,对门的人时刻关注着我的动向,我一进门他就过来敲门了。
蒋远宸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周,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样子,甚至每天都趁齐医生在家时过来蹭饭。
他脚上还穿着从我家薅走的紫色拖鞋,我实在不明白楼下的便利店是有多远,他们都要上我家拿拖鞋。
“干嘛?齐医生不在家。”
“今晚八点我的综艺要播出了,装备已经弄好,晚上过来一起看。”
“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请别人一块看自己节目的,一般人都会觉得尴尬。
“不会啊,我有预感这期节目会很有意思。”
蒋远宸不是一般人……
鉴于他诚心诚意的邀请,我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
“宁宁,咋不给男朋友进门呐?”
楼梯传来声音,光闻其声,我就已经知道是居委会的梁阿姨了,蒋远宸人已经走到对门,听到这话,又折返回来,伸头看梁阿姨。
“噢哟,你这男朋友跟你很有夫妻相呢。”
我无语至极,哪来的男朋友?
“阿姨,我姐哪来的男朋友啊?”
梁阿姨拖着她有些笨拙沉重的身体总算爬上了最后一阶台阶,然后习惯性将手背在身后,颇有领导的风范,笑得有些憨,眼里流露的是居委会阿姨们标准统一的神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有多少岁了,印象里她很久以前就在我们这一个片区工作,我们都不喜欢她,尤其是楚霖,作为孩子王,被教育的永远最多。
“嚯,是弟弟呀,我说怎么有点像呢。上回我可是看见一个小帅哥送你姐姐回家呢,跟你差不多高。”
梁阿姨说的应该是几天前江双送我回家的那次。
我跟江双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我俩都不是会主动联系别人的性格,所以也可以说是毕业后就失联了,只知道他大学上的是军校,再多也没有了。
那天在学校,远远看到有人坐在操场上看我,还以为是班里哪个学生,走近了才发现是多年未见的江双。
他知道我回七中任教,便一人逛完学校后在操场等我下班,说是想请我吃饭,心里想的是谁我也不想说破,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别扭。
饭后他送我回家,还在楼下遇到了下楼扔垃圾的楚霖。
“谁啊?”
“江双,你不认识了?”
“你那个寸头同桌?”
明明江双就留了一回寸头,楚霖就给人家取了寸头的代号。
蒋远宸上前去扶梁阿姨,招呼着她进门喝水,嘴里还说姐姐偷偷谈恋爱不告诉家里,跟谁都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我就不进去了,你妈妈在家吗?”梁阿姨问齐医生时,眼睛瞟向墙上的“拆”字。楼上小孩搬走时,照着一楼墙壁上留下的字,在每个楼层用水彩笔补上一笔,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栋即将湮灭在这片老城区的老房子。
“她上班去了。”
“那这事跟你说也成,上边出通知,今年十月份之前就得全部搬走了,这里年底就要开始施工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越是接近,越让人难以割舍。小区里的老住户都搬得差不多。
“知道了,谢谢梁阿姨。”
“还得麻烦你也通知楚霖一家,这几天都没能联系上人。”
“好,没问题。”
那天晚上喝完酒后我就一直在忙期末考试的事,楚霖似乎也很忙,很少在家里见到他,晚上到他家里时他安安静静窝在放映室的懒人沙发里,看到我抱着一大堆零食进来,帮我把茶几上的杂物推到一边。
“蒋远宸呢?”
“洗澡。”
“哦。”
空荡的放映室,昏暗的灯光,只有播放器发出的广告声,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有些微妙的气氛。
我故作轻松地把零食丢在桌上,跨过他毫无收敛的长腿,坐到了最右侧的沙发上,生怕气氛尴尬下来,努力找着话题。
“他怎么还不走,这都快过年了。”
“在这边还有工作。”
“哦。”
……
“今天梁阿姨来过了,她说十月份这边要开始动工,让你们也赶紧把这边东西都搬走。”
“你们什么时候搬?”
“我还要跟我妈商量一下。”
“那商量好告诉我。”
“你那会儿估计也不在。”
“那挑我在的时候?”
我喝着手里的鲜橙汁点点头,心想还不如你自己定呢。
电视广告声充满整个放映间,空调暖气一阵阵吹到背上,有时痒痒的,热得发烫,有时又带着一丝凉意,就像此刻脑海里的楚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