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想起梦里的人是谁。
徐严,被她遗忘了十几年、只存在于边婕口中的亲生父亲。
那个会给她买漂亮玩偶的父亲,喝醉酒对她又打又骂的父亲。
情绪是急转直下的冰冷,嘴角的弧度仿佛被人用钉子钉住,僵硬到松懈不了半分。
直到池绥转过身,与呆滞的她对上视线。
她心跳陡然一滞,别开眼说:“要真是从诗里摘的,那他们给我取名字的时候还挺上心,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他们那时候是爱我的?”
这种时候得回答“是”——除了这简单的一个字外,其他再冗长的答案都显得苍白无力,词不达意。
池绥依照标准答案应了声。
“那为什么他们后来都不再爱我了?”她平静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迎着光的缘故,她眼睛有一霎的刺痛,用手背揉了几下,等她再次睁眼时,身前杵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光全挡去了。
池绥凭感觉探到落地灯开关,将灯光调暗,然后蹲下身,拉平与她的视线,手掌轻轻捧住她的脸,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徐浥影迟缓地点了下头,眼泪霎那间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什么?”
“八岁以前的记忆。”
她的嗓音干哑,“还有八岁平安夜那天那个被砸得稀巴烂的苹果。”
“池绥。”
“嗯?”
“原来我在八岁的时候,被我的爸爸亲手杀死过一次。”
第58章 58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连暗潮都不再涌动,她猝不及防地使出一击杀手锏,池绥毫无准备地愣住,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找回声音的,只记得自己哑着声音问了句:“那你想起我了没有?”
徐浥影顿了好一会,轻轻点了点头,“记起来了,我见过你的, 小池哥哥,在我八岁的时候。”
她忽然问:“在那之后呢?”
池绥不理解她的意思。
“八岁到十岁的记忆,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我们有见过吗?”
对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池绥没法心安理得地转移话题,或者拿出不存在的事实哄骗她,在经历过艰难的心理挣扎后, 他轻轻应了声, “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你失忆后不久, 你完全不记得我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失忆了, 第二次是在你第二次受伤'失忆'前一天。”
他说的全是真话, 只是缺斤少两了,他也没想着要隐瞒到底,只是还没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告诉她她那算不上失忆, 只是主人格恢复了意识, 并且遗忘了在副人格诞生前的所有记忆, 而造成她多次切换人格的始作俑者都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其中涵盖的信息量太大, 心智坚强的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接受,他不想自己猝不及防的一击,会击溃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搭建起的防护墙。
池绥这番话是看着徐浥影说的,在他的注视下,徐浥影的心跳时而快时而慢,起伏不定的情绪压制住满肚子的困惑,大脑仿佛失去了自主判断能力,他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
那天晚上,徐浥影又做了一个梦,画面是前所未有的模糊,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唯一能辨出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轮廓,头发扎成松垮的马尾,应该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女生,细胳膊细腿,发育不良。
她背对着自己,突然间朝前奔去,一瞬的工夫,变成了破碎的拼图。
徐浥影感觉空气都堆在胸腔散不开,窒息般的痛苦涌上来,她揪着胸口纤薄的布料艰难呼吸。
忽而手背多出温热厚实的触感,似乎有人贴在耳边低语,大提琴一般厚重的音色。
徐浥影尝试着睁开眼皮,并未成功,只是听到的声音变得清晰些。
“别怕,我在这。”
她的情绪陡然舒缓下来,真不怕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一小会,最后沉沉睡去。
醒来时,池绥就跟午夜十二点准时消失的灰姑娘一样,又不见了,客厅传出微弱的对话声,用的外语,嗓音很陌生,还不止一个人。
徐浥影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看见米洛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窗帘拉着,投影仪反射出的光将她的脸映得透亮白皙,脸上时不时有英文字幕飞过。
等米洛看过来后,徐浥影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姓池的让我过来陪陪你。”
徐浥影哦了声,“你在看什么?”
“《24个比利》。”
这名字她有所耳闻。
徐浥影自己找了处舒服的位置,环住抱枕跟着看了几分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男主人格分裂?”
“岂止普通分裂,他体内的人格有24个,还能互相交谈、下棋,互相控制对方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