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月心情复杂,正要取针,突然停顿片刻。她轻指青泷的肩胛骨上,犹豫着说:“泷姐姐,你这里有一块奇怪的图案。”
青泷有一瞬间的紧张。
她在那里贴上过一片药膏掩盖,可能不知何时掉落了。
那是一个青龙图案。
秦曜从不让别人触碰她的身体。直到有一次她的背部被凶兽毒牙划伤,已近昏迷,实在无法自己疗伤。
秦曜呵斥了所有人离开,他将她趴放在床上,小心撕开背上的衣裳,将什么解药,金疮药一股脑地撒在伤口处。
纷纷扬扬的药粉满床飘散。
好呛。
好热。
高烧中,一只冰冷的食指抵上她的肩胛骨,冷意彻髓。
紧接着,青泷听到秦曜低哑的声音。
“果然,”
“母妃说过,青泷家族这里有一块独一无二的标志。”
“很好。”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轻轻地俯下身,贴在她的耳朵上,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青泷,我也能凭着它,找到你。”
药粉将两人的发染成灰色,就好像是一瞬白头。
青泷闭上沉重的眸子,沉沉睡去。
那时的青泷没想过自己真的能离开秦曜。
不是会离开,而是能离开。
真的能摆脱那张控制她的结契面具。
想到这里,青泷又镇静下来。就算现在秦曜找到她,没了结契面具,他再也不能命令她了。
“是阴阳家的咒印吗?”她问。
她听说过,阴阳家有一种秘法咒印,种在人身上,可以增加人的记忆。两个素未谋面的人,通过强行植入记忆,可以变成亲密无间的亲人或爱人。
或许湘妃娘娘是用这种咒印,结合结契面具,也说不定。
苏妙月摇摇头:“不是。”
好奇怪,为什么总觉得这图案如此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而且仔细辨认,泷姐姐身上有许多银针留下的孔眼,几不可查。如此细如发丝的银针,她确信这世上只有师父医圣,师姐司徒锦和她自己三个人才能使用。
——
宴时取了药,又往侧房走去,那里大多数是重症患者,最近几日从太平城中来的凡人特别多。有些人刚做完手术,脑袋上,手上或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饴糖,因此并无疼痛呻.吟者,反而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热闹聊天。
“糖糖师兄你怎么进来了?”宴时点燃苍术置于桌角,欲为病人换药。
本在庭院中闲逛的谢知棠撸起袖子,骨节分明的手在苍术熏起的烟中转了两圈:“我来帮你。”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受伤?”他熟练地将盘子递过去接住宴时拆下的绷带,微蹙眉头。
“很奇怪。”宴时说。
“他们的病很奇怪?”
“他们受的都是皮肉外伤,”宴时顿了顿,“是受伤的方式很奇怪……。”
“仙长,是天降陨石雨!”面前的伤者捂着头,迫不及待地插话道,“正好砸到我脑袋了。”
谢知棠:“陨石雨?”
陨石雨并不奇怪。《天官书》有记载:“星坠至地,则石也。”
“对对,就在昨天下午,”另一个伤者绘声绘色说道,“我正在街上挑小鸡苗,突然就从天上哗啦啦,掉下来铺天盖地的陨石,幸好我立马躲到桌子底下,伤得不重。可惜了那群小鸡苗,毛色和声音都可亮了,全被砸死了。啧啧,就在我面前,血淋淋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他神情悲痛,连连惋惜:“真是一批好苗子,养大了不知道能下多少蛋哩。”
有人后背受伤,只能平躺着,哼了一声:“你别小鸡苗小鸡苗了,我这背都被砸穿了,要不是苏姑娘妙手仁术,我小命都不保了。”
“我家屋舍全被毁了。”
“我家田地砸了老大一个坑。”
“唉,都说是我们润禾镇不详,要被上天惩罚呢。”
趁众人七嘴八舌说话的时候,宴时从外面拿过来一块石头:“师兄你看,这是砸中他们的陨石。”
谢知棠把在手上细细查看。石头不重,表面没有薄薄的黑色熔壳,没有气印,放在铁环上测试没有磁性。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普通的石头。
这么多石头从天而降,伤人伤畜,毁屋毁田,又引导人们认为是“上天的惩罚”。
的确很奇怪。
宴时问:“师兄,惊蛰就快到了,你是不是又要出远门了?”
“嗯,”谢知棠将那块石头收进袖子里,“这件事就交给我去查吧。”
“今年是兵家护城,若真有什么事,自有江圣处理。”少年漆黑的双眼比陨星还要厚实,“小宴想说的是,师兄你出门在外,一定要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