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葱郁青翠,阳光透过叶片照射进来,非常明亮,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香。
蹲在青泷肩头的一团小食铁兽按捺不住地踮脚。
“其实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因为青泷家族的人寿命极长,便将四五百年观测到的星宿流转都记载在一张图上。”墨家巨子盯着青泷的眼睛,似乎在里面寻找些什么,“当然,星宿流转,光阴穿梭,本身就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天地奥妙。”
青泷伸手抚过卷轴,若有所思地低头认真道:“师兄说,天行有常,周而复始。这是天与人的默契与约定……我大概知道它的奥秘了。”
巨子愣了愣,带着几分感慨:“……我以为你不会提起你师兄,你知道圣贤院很多人不愿意提起你师兄。”
额前碎发轻轻飘动,青泷用食指指了指心脏:“因为他一直在这里。”
墨家巨子送这位农家小友离开。
青泷一步步走在山道上,忽然竹叶簌簌作响,纷纷如雨,落满了清瘦的衣衫。
以前她从不回头,因为背后空无一人,只能凭着一腔孤勇决绝地走下去;
如今她再不回头,因为心中有一个人,陪着她真正勇敢地一往无前。
起风了。
巨子心想。
他俯身捡起一片竹叶。
“竹叶一斤烧灰,捣罗为末,日三、四上涂之。”那女孩说。
少年的巨子常砍树制作木具,一些树汁奇毒,幸好遇到一个奇怪的戴着面具的青衣女孩。竹林里,她细心地帮他处理伤口。
“青泷,你在哪?”
阴阳家的小湘妃在寻找她的剑护。
起风了,那女孩站起身来,只有眼睛清澈澈的:“好了,你记得听话敷药。我要走了。”
——
“不要走。”
烛火在纸窗上跳动。
窗外凛冬已经过去,雪花无声无息地消融,青草的嫩芽在无人处破土而出。
青泷从睡梦中惊醒,她揉揉眼,站起身来,为躺在竹椅上谢知棠盖好毛毯。她捏了捏他冰凉彻骨的手,小心翼翼地哈了几口热气。
师兄睡得很安静。小食铁兽安逸地蜷缩在他脚边,又或者是试图用小小的身体温暖他。
冷白如玉的脸庞上,男子的眼睛紧闭着,睫毛下垂,在烛光下有一种柔和的感觉。
就像无数次寻找之后,她终于在岱屿海的海底见到他时的模样。
为谢知棠做好保暖后,青泷又回到书桌前,对着摊开的卷轴,继续研究和记录。
卷轴上,无垠星空如同一只巨大的表盘落在她的眼睛。永恒不动的北极星为表芯,北斗七星为指针,二十八星宿为刻度。
“观斗柄指向,参照星宿坐标,知时序变换,用以指导农事。”
青泷抽丝剥茧,飞快地观察和计算着,将日月星辰与历法气象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整理成册,以获取更为严谨的农业活动指导。
立足气候,精准播种,实现农圣提高稻谷产量,养育千万人的心愿。
这才是青龙卷轴的意义。
她模糊掉已经从岱屿海里找到师兄这件事,将谢知棠的“身体状况”请教过医家弟子,也给苏妙月寄过信,收到的回复都是“人死不可复生。”
生与死,还有一人可问。
青泷不信轮回,不信释家。但她一步一叩首,三步一叩拜,见到达摩时,只问了一个问题:“何为一命换一命?”
释家达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他却说,“医圣有一块陨石制成的太初火炉,可大可小,无坚不摧,可抵挡一次致命之伤。”
那日恶龟之战,医圣就在谢知棠身侧。研制长生之术,她曾于这孩子的师妹有愧。
一只飞蛾撞上灯罩,青泷思绪回笼。
她想,暂时不要告诉孟师兄他们。一来,以师兄现在这种情况,告诉孟师兄他们也无用,徒增担忧。
二来……她私心将师兄藏在身边,属于她一个人,久一点。
青泷放下笔,她手托着下巴,依依望着谢知棠。
很久之后,轻声道:“师兄,我好想你。”
她忽然眨眨眼。
窗外绿叶的疗愈之炁正微弱地流向谢知棠的身体。
——
又是一年春天迎接新弟子,孟昱头一次缺席。圣人们怕他去岱屿海,会直接跳进去,吓着新弟子。
他双手倚在脑后,靠在亭子的柱子边,几分出神。
“师兄,请问法家怎么走?”一个女弟子抱着本书,显然是新来的迷了路,有些慌乱将长发往耳后锊了捋,朝孟昱鞠了一躬。
孟昱虽然极其讨厌法家。但见这师妹为人清丽有礼,也不好失了师兄的风度。
“从这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右转……”他说着说着脸色骤变,指着女弟子手中的书,“这本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