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江秋也随着他笑,只是笑容中仍包含着无数沉重,总让人觉得是过一日少一日了。
晏星河并不喜欢见到现如今这样的场面,可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扭转此局面。
谢江秋见他沉默,便尝试着像往日一样挑起些二人都感兴趣的话题,但无论何事,总是跳不出开阳与凡间的这个圈,于是二人聊着聊着,又兜兜转转回来陷入当下,而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晏星河抿了抿唇,忽然道:“对了,你在之前托我寻找的剑……很抱歉,此次事发突然,历练结束得实在是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寻。”
谢江秋却笑道:“无妨,本来也只是说着玩的,只是没想到你真的答应了。”
晏星河不轻不重地白了他一眼,道:“少来,你就是吃准了我会答应你。”
谢江秋乐呵呵地应是,又从天缘峰的树上折了一枝桃枝递给晏星河。
夏日本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可天缘峰气候特殊,正如竹林之于无邪峰,梅花之于落梅峰,都是一年四季开着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开阳的阳光都少了些,天缘峰的桃花比起往年来好像要萎靡些,好比现在谢江秋折下来递给他的桃枝,上头只三三两两地开了几朵小小的桃花,更多的则是光秃秃的枝丫,看上去不大好看。
“师兄恩情无以为报,”谢江秋慢悠悠地说,“只能折枝以赠,聊表心意。”
晏星河接过那品相不大好看的桃枝,沉默地看了许久后才溢出一声笑来,打趣道:“师弟当真抠搜。”
谢江秋没好气地回:“可你也根本没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嘛!就算这样我还送你一枝春意,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要损我,爱要不要,不要就还给我!”
说罢,他气鼓鼓地朝着晏星河伸出了手,作势要讨回那根桃枝。
晏星河却不声不响地收了,还道是“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惹得谢江秋也泄了声势,同他一起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笑了起来。
只此,还依稀有往日模样。
与谢江秋拜别后,晏星河又一一去往了凤台山、金陵山、放鹤山和落梅峰,此去并无什么特别意义,不过是许久未归来拜见一二,也算是尽了师兄和弟子的礼。拜访凤台山金陵山和落梅峰的时候也还算顺利,几位长老也都不在,晏星河见了几位师弟师妹,女孩子家的忧虑好像总是要比男孩子重些的,他们或是积极面对或是担忧感伤,但也都选择了坚强地面对现如今的状况,作为大师兄,晏星河自然也是感到欣慰的。
只在拜访放鹤山的时候,林阙说什么都不愿意见他,似乎还在为门派考校上伤了他的那事而感到愧疚,晏星河再三请示放鹤山的门侍无果后便慢慢地回到了无邪峰。
踏上熟悉的路,打开熟悉的门,看见的也是熟悉的人。
可惜的是,那人好似不大热情,连晏星河好不容易从外头回来了也不愿意睁开眼来见一见他。
晏星河拂去身上落下的竹叶,又怕惊扰了这人似的悄声绕过屏风走到他的床边,在他的枕边放下那根从天缘峰带回来的桃枝。
晏星河低垂着眼,看了余清衡的睡颜许久,忽而就想到了前世一些不好的场景,让他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过也还好,现在那些事情也并没有真正发生,至少——他的师尊还活着。
“弟子借花献佛……送您一抹尚且留存的春意,望您早日醒转。”
说罢,他将一抹灵力引至那桃枝身上,有些凋零的花朵便登时绽放出无尽的生机来。
余清衡深眠之事,除了沈青烟一家子外似乎没有更多人知道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让人知道开阳修为最高的七长老遭遇事故沉睡不醒,恐怕他们开阳就是北斗七派中首当其冲的那个。
虽说有些自私,但晏星河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晏星河静静地在余清衡的床边坐了许久,就好像还是当初自己一个人般,走到余清衡床边的那张小几上——看书、写字、练功,或者偶尔发发呆,回头看看余清衡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想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难以承受,明明心知余清衡并不会那么轻易地醒过来,可他又总会以为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柔声细语地唤着自己。
当真是得了癔症。
晏星河轻叹一声,连手里的书也看不进去了,又在屋子里兜兜转转地走了几圈,看到多年前自己用竹叶做的花。这样不甚美丽的小东西摆在余清衡的房间里这么久,自然而然地就被他遗忘了,但像余清衡这样表面看上去冰冰冷冷的人,竟还记得这年少时包含着一些不可言说目的的东西,甚至还特地用灵力维护着,让它能够长长久久地鲜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