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这种错觉只是来源于对晏星河此人的愧疚,可余清衡仍旧没有闭上眼睛。
待晏星河醒来,他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到了殿外,晏星河亦从地上拿起那柄剑跟着他走了出去。
晏星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里面大开的三扇石门。
狼王和小螳螂精也还没有醒来,蝎子精估计也是如此。
可他们不过点头之交,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告别的需要。
“星河。”余清衡轻声唤了他一句,晏星河便慢慢地将视线从屋里挪了出来。
“嗯,师尊。”晏星河轻轻地应他。
他走上前去,根据梦中的指示将手里的剑插在漫天黄沙之中,等待片刻后,他们脚下果真传来了机关启动的声音,而脚下本还算坚实的地面也渐渐地变得松软起来。
晏星河后退两步,看着面前沉静的沙子仿佛逐渐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流动起来,插在沙子中间的那柄神剑也渐渐地被吞噬下去,本平坦的沙面中间也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如深海旋涡般的沙坑。
“想必那里就是入口了。”晏星河道。
余清衡点点头,本想用灵力将二人包裹起来,可走到那流沙旁边之后才惊奇地发现,他一身的灵力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灵力屏障都无法架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晏星河,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也诉说着“意外”二字。
晏星河看了那不断搅动扭曲着的流沙一眼,最后也只能苦笑一声,道:“看来……我们只能就这么下去了。”
说罢,他便利索地撕下身上衣物的一块,将自己的口鼻都包了起来。虽然沙子细软,这么做也只能减少很小一部分不必要的干扰,可也总比一股脑地钻下去的好——毕竟人深入流沙不似在海,其一目不能视,其二身不能动。就连余清衡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被动地跟着这些沙子流多久才能到达那人口中所说的地下冰原。
看着余清衡有些犹疑的样子,晏星河想了想,提议道:“师尊,还是我先下去吧,下面一定有其他办法能够让您进来的。”
余清衡皱了皱眉,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布料盖住了晏星河的下半张脸,余清衡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神色,却能瞧见他那双眼瞳弯了弯,好似在笑。
他道:“可是师尊,现在不管是您还是我,在这流沙之中,都只是凡人而已。”
余清衡不赞同道:“所以你就要只身犯险吗?”
晏星河轻笑着慢慢道:“毕竟……如果是您的话,就算我遇到了危险,也一定有办法能够处理的吧?但如果反过来是您出了事,我可就要束手无策啦……”
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但晏星河却察觉到了他们二人脚下流沙的速度正在渐渐变缓,而那柄神剑也没有再次浮上沙面的意图,晏星河担心这方法只能用一次,若是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他等不等得及余清衡口中那个短短的百年。
他抿了抿唇,只匆匆地扫了一眼余清衡,便转身往流沙里跳。
在他紧闭着眼打算听天由命的时候,一只温柔的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晏星河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睛,在被流沙彻底淹没的前一瞬间,他看见了余清衡眼里的无奈和包容。
余清衡紧紧地抱着他,将他的脸摁在自己的胸口,以避免他的身体进入更多的黄沙。
但尽管如此,深陷在无尽黑暗,周身是灼热又微冷的异物,不断地从各处缝隙之中争先恐后地进入他的身体,晏星河难受得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余清衡,而现在失去灵力已经成为一个普通凡人的余清衡没办法给他更多的安慰,也只能艰难地动动手指,轻轻地摁压着他的脖颈。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久到晏星河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们的双脚终于落到了实实在在的地面上。
晏星河扯开自己脸上的布条,难受地跪在地上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便有几粒沙子从他的口鼻处滚出,最后混着他止不住的眼泪和涎水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一滩。
余清衡的情况看上去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他咳出的沙子甚至比晏星河还要多,只是身为长辈的矜持让他没能那么惨烈却酣畅淋漓地将自己所有的不适尽数吐出来,最后也只能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壁一点点地将口鼻中的沙子挤压出身体。
晏星河忽然就有点同情上一世的自己了——毕竟至少他还有余清衡,而上一世的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快要将他逼疯的执念苦苦地支撑他继续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晏星河缓了缓,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然后去看余清衡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