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四瞧着倒是很高兴的模样,拉着面前人的手,笑着说了几句话。
似乎是感知到什么,在转身离开之前,小十四回过头,朝着晏星河摆了摆手。而后在雨夜中大声道:“小师弟——!你回去吧!这段路上谢谢你啦!”
晏星河轻轻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得一道血肉破碎的声响。
红色的血顺着黑色的雨和土地,很慢很慢地流淌到了晏星河的眼前。
晏星河愣了愣,抬起头。
小十四本应带着笑容的脸上,现在却只有无限濒临死亡而展露出的恐惧神色。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利爪贯穿的胸腔,那尖利指甲上的血被雨一点点地冲刷干净,又一点点地再次被他体内的血染红。他无声地流着泪,想大声喊疼,可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因生命的流失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世界都在他眼里完全换了个样——可实际上也只是才过去短短一瞬间而已。
晏星河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十四逐渐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而已。
那个黑衣人将他的心脏从体内硬生生地挖了出来,甚至托到手心上时,那颗早已脱离主人身体的心脏还在微弱地颤动着。
天地之间,一道惊雷落下。
白光照亮了整个村庄,将不少已睡熟的人惊扰起来。
更何况是没有睡的人。
在余清衡打开门之前,那个黑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或许他自知不是余清衡的对手,便选择了立刻脱身而去。
所以在余清衡出来之时,见到的就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首,和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晏星河。
余清衡走到他身后,伸手去摸他的肩膀,才发现他早已浑身湿透。
他轻叹了一声,道:“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默念咒法,想将他的衣服烘干。晏星河却猛地回过身来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揉碎了去。
余清衡任由他冰冷而潮湿的肌肤贴在自己的身上,只低沉而无奈地叹。
晏星河颤声道:“不是我的错……他当时离我实在是太远了,我、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朋友会对他出手……所以他才会死……”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与平时沉静理智的模样大相径庭,能让人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到底受了多大的冲击。
余清衡闭了闭眼,轻轻地拍着他颤抖的背脊,道:“当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自己。”
余清衡的眼睛落在了那具尸体上。
尸体的脸苍白着,眼睛大睁着,惊恐地望向前方——看上去就好像和他在对视一样。
可余清衡并不害怕这样的场景。
他甚至还笑了笑,将晏星河拥得更紧,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地上的一地残渣碎屑。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太过相信所谓的‘朋友’……”余清衡又慢又轻柔地说,“那他怎么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呢。所以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晏星河许久都未说话。
等余清衡闻到那丝混杂在雨水、血水和泥水之中的,属于晏星河的血腥味时,晏星河早已将自己的手咬得血肉模糊。
余清衡伸手抬起他的脸,才发现他的术法已经无法再掩盖住那双绿色的眼瞳,黑色的帷幕如同破碎的镜子,随着时间的流失,一点一点地剥落、掉落下来。
晏星河仿佛完全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仍旧颤抖着、哽咽着重复不是他的错。
余清衡也没再说话,只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再自残下去,而后静静地抱着他。
如此冰冷的雨夜。
如此沉默的拥抱。
直到最后,晏星河好像才终于回过神来,抵着余清衡的肩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都是我的错——”
这声混杂在偌大的风声雨声雷声之中,几乎要让余清衡听不见。
说完之后,晏星河便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刹那间如山倾倒。
余清衡接住昏过去的他,又看了一眼那已经变得如纸一样苍白的尸体,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将这人埋葬在了漫天的风雨之中。
在不远处的林中,也有一人静静地在风雨之中伫立。
而刚才消失的黑衣人,竟就出现在此。
他单膝跪下,低着头双手奉上那颗因被术法保存着而依旧跳动着的心脏。
他道:“大人,东西拿回来了——”
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那颗鲜红的心脏,却是看也不看,就将这颗心脏捏碎开来。
顿时血肉四溅,
但深埋在血肉之中的,竟是一颗散发着淡淡金色光彩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