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内心深处的野心,萧子升朝苍玄道:
“苏清羽心有不甘,买通了他人试图散播谣言为自己洗脱罪名,确实有错。但造谣之事既已被揭穿,雍国公府也挽回了声誉,就不该当众再为难她,让她难堪。都是公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还有很多时候要一起共事,还是和气些为好。难道,雍国公府想要苏清羽偿命吗?”
而他说完后,现场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我们已经把那人抓起来了,确实不该再去为难苏小姐。”
“她方才被热汤烫到,确实有些可怜。”
“我们一群人欺负一名弱女子,委实不应该。”
苍玄笑了,懒洋洋道:“按王爷的说法,倘若一人买凶杀人,杀手伏法之后,便不该将始作俑者缉拿归案了,是这个意思吗?”
萧子升的脸紧绷了一瞬,道:“苍大人莫要曲解了本王的意思,更不可用杀人之罪比喻此事。”
苍玄目光如锐芒般朝萧子升投去:“那日若不是雍国公府的小丫头幸运,只怕早已成为一具沉尸。照王爷的意思,杀人未遂,就不能算是杀人了吗?”
萧子升被驳得双目赤红:“苍大人,这是要明着袒护雍国公府,与本王为敌?”
苍玄忽而一笑:“本官不过帮一个可怜的小丫头说几句话,就是与王爷作对,敢问,大楚哪条戒律里有这条?”
萧子升气得发抖,但让他更气的,是对方与他辩驳时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势,那超然绝尘的容貌和姿态,都将他给比了下去。
而雍国公府的傻丫头,此时正痴痴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苍玄,目光里不觉流露出一丝崇敬。而她方才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苏圆圆确实被苍玄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给惊到了,听着对方大大方方承认就是在袒护她,袒护雍国公府,即便知晓这有可能又是他的计谋,但她心里仍旧流淌著一股暖流。
好像……这个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首辅,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而墨氏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苍玄这狗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真的在为他们说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不,不对,算上给元宝衣裳御寒那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狗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先打一棒再给个枣子?还是对他们雍国公府有所求?
像是没有发觉自己引来了多大的关注,苍玄并没有就此放过,仍旧在与萧子升辩驳。
“既然王爷认为本官不该将用杀人罪来比喻苏姑娘的所作所为,那么我们便来论一论这造谣之事。”
苍玄一边说着,一边忽而迈开步子朝距离最近的那一张桌子走去。
男人身上的披风随着步子的频率微微扬起,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敢问王爷,这普天之下的谣言从何处而来?”
“谣言的兴起与流传,又会对身处谣言中的人产生何种后果?当世人听到一则传闻时,可会探知其中的来龙去脉?身处谣言中的人为了自证清白,需要四处奔走,一遍又一遍向世人宣告真相。”
“可是堵得住一次,能堵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吗?如此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下去,受害者之人终会受到流言所害,她的损失,又有谁人能偿还呢?”
“可——又凭什么呢?错的是造谣之人,而非受害之人,不是吗?”苍玄说这话时,大堂内异常的安静,众人都因为他的话而深受触动。
苏圆圆看向苍玄的目光更是灼热了几分。
他知道,他知道深受流言所害的人会受到多大的委屈。如他所说,只要制造谣言的人一日没有除去,就永远没有安宁之日!
躲在角落里的某个百姓忍不住对旁边的人道:“我竟觉著这奸贼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由于大堂内太过安静,因此“奸贼”二字尤为明显。
苍玄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站在桌前,从桌上拾起一根木筷。
木筷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挽了个漂亮的花样,但下一刻只见他袖子轻轻一扬,手中筷子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擦过萧子升的脸颊,深深钉入不远处的墙壁上。
一只不知何时飞入楼里的毒蜂被这根筷子切成两半,和一缕断发一起掉落在萧子升脚边。
回过神来的萧子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身侧的侍卫也后知后觉抽出手中长刀,指向苍玄,惊魂未定喝道:“大、大胆,你这逆臣,竟敢对晋王殿下无礼!”
苍玄扬了扬眉,朝萧子升头顶看去,道:“王爷,你瞧,当屋内有毒蜂作乱的时候,拍死了一只,只要蜂巢还在,就还有一只,两只,千千万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