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迢摆摆手,身边的女官不动声色将沈鱼跃请出。
两人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抬脚跨过门槛,听得身后“噗通”一声,似玉瓶破裂与重物坠地。
回头一看——
谢迢躺在一地残花与碎玉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
执掌凤印,统领六宫的贵妃突然昏迷很快惊动了皇帝。
封初尧带着封流尘火烧火燎赶过来时,沈鱼跃正垂头丧气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她手上拿着一支半枯的栀子花,身边围了几个禁卫。
封初尧认得,那是父皇的人。
母妃真的出事了!
“母妃她发生什么事了?!”封初尧急冲冲过来。
“……我不知道。”沈鱼跃似是有些回不过神,呐呐道,“已经叫太医了。”
他一拳砸在石桌上,快步冲进殿内。
“情况还好吗?”封流尘在沈鱼跃身侧坐下,犹豫了一下轻轻拉起了对方的手。
女子可能是真的有些慌了,竟没有拒绝:“我……不知道。”
“我可能没说清楚——”
脸被少年用掌心捧起,沈鱼跃不得不直视着对方。
“我现在问你情况如何,可有被冤枉?”
琥珀与湖蓝色的异瞳写满了担忧,这样的距离甚至可以看清人根根分明的睫毛。
纤长浓密却有些干涩,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少年不用手指碰她的脸,是因为指腹指节间长满了粗粝的茧。
沈鱼跃后知后觉,愣是红了脸。
“……我才没有被冤枉,”她挪开少年的手,嘀咕道:“人哪有这么倒霉的。”
话虽这么说,但当皇帝带人将她押下时,她还是慌了。
万幸雪嘏殿的女官可以作证她的清白。
“太医请来了!”
殿门处一个内侍领着人跑了过来。
他们快步经过,沈鱼跃赫然发现那太医竟是早早搬去京城的乔商陆!
乔商陆自然看见了两人惊讶的神情,奈何眼下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只好歉意一笑,跟着人匆匆去了殿内。
封流尘陪人等在外,日头西斜,头顶的树荫开始移动。
沈鱼跃额上出了些虚汗,他掏出手帕要给人拭汗。
“……我自己来吧。”
“好。”
少年从善如流地应了声,人却站了起来,岿然不动立在女子身侧。
沈鱼跃被笼罩在人影下,张了张口,有些不知说些什么。
两人一坐一立等了一会,殿内终于传来消息唤二人进去。
东侧卧房内,谢迢半靠在床,封初尧正服侍着人喝水。
除了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症状。
“沈家丫头,你说说,”封昭神情凝重坐在一旁,问道:“贵妃晕倒可有异常?”
沈鱼跃一五一十交代了。
乔商陆听完沉吟道:“从脉象看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微臣先开些调养身子的药给娘娘服用。”
沈鱼跃闻言松了口气。
“如此,你三人便先退下罢。”封昭摆手。
雪嘏殿的女官客客气气将三人送了出去。
走在空无一人的红墙长路上,乔商陆这才将自己出现在这的缘由娓娓道来。
原来,在太子的号召下,太医院也对女子开放了考试。
皇城太医院掌握着大胤最丰富的医书储存,但凡是医者,没有不心动的,乔商陆也不例外。
而她以榜首之名考入太医院,成为其首批招收的女医,自上任以来便已经接触到了核心工作。
年后起,雪嘏殿传唤太医的频率便高了起来,然而每次都查不出问题。
这次出了事,太医院不想触霉头就把她派过来了。
“娘娘身体真的无碍吗?”沈鱼跃忧心道:“毕竟陛下都惊动了。”
“依我诊断确是无事,”乔商陆看了看人额上豆大的汗珠,不由道:“九殿下先带小鱼回府罢,再待下去只怕要害了暑气。”
封流尘神色紧了紧,点了点头:“走罢?”
沈鱼跃自知留下也帮不上忙,只好应了声。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心里的不安不减反增。
——
又过几天,宫内果然未在传来不好的消息。
封流尘已然每日前往大理寺点卯,沈鱼跃买下的凶肆也热热闹闹开了业。
开业那天,圣上御赐“殓衣司”的匾额派了下来。
顿时,盘下这家凶肆之人是朝廷新贵九王爷家眷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好事者前来围观。
店内事先熏了香艾,遗体也已做好初步处理,味道已经小了很多。
沈鱼跃大大方方向众人展示奶奶一场遗体的清洁、修复与上妆。
逝世的男子身躯被白布覆盖着,众人只见沈鱼跃拿了块什么东西,那尸体的脸、肩颈和手臂上溃烂的肌肤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