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几年没干过法医的活了,但不代表不会干了,只要能二次验尸,她一定能发现更多线索让尸检更完善。
这才是她非要看尸体的原因所在。
然而这些她都无法细说,只能点到为止。
递给师爷一个嫌弃的眼神,沈鱼跃继续比对分析剩下的实验组。
她聚精会神,完全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少年看向她时目光中的探究。
一一比对后,结果已然明显。
作为一个身高一米七,也就是六尺八寸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古代深闺女子,无论是力量还是身高,沈鱼跃都无法造成死者后脑的创口。
唯有可能对方是一个身高在七尺之上,且常年习武或干重活的成年男性。
见颜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沈鱼跃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大半。
只要再找到哪怕一条有力的证据,她就能按图索骥,顺藤摸瓜,找出真凶彻底洗清嫌疑!
被打晕的暗亏已说不清,但万幸的是,对方为栽赃她故意丢了喜服和金钗在现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不信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来到摆放物证的托盘前,沈鱼跃细细打量着。
在阳光的照射下,金钗耀眼华贵,被揉作一团的华服也依旧熠熠生辉,看上去并无可怀疑之处。
她想了想,一把扬起那团鲜艳的红。
红衣猎猎迎风,一根绿色的丝线从衣服中飘落下来,在空中打了几转飘至封流尘身前,被他一击扣在掌心。
“这是大胤四名绸之一的软烟罗,”沈鱼跃眼睛一亮,从少年手中拿起丝线,道:“软烟罗有四色,雨过天青,秋香色和银红,最后一种便是这松绿色。”
女子指尖微凉,手心的麻酥感贪恋着迟迟不肯离开。
封流尘掩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从成色看,这丝线是新衣上的。”沈鱼跃举起丝线向众人示意,并未注意到少年的举动。
原主虽命运凄苦,但物质上从未受过亏待,这才让她能一眼看出端倪。
不过这也说明原主继母是个有手段的。
从不在明面亏待,却能一点点将其折翼圈养,任她捏圆搓扁。
沈鱼跃忽然有些好奇,从赐婚到原主轻信信物而亡,个中环节经手几人,这位继母是否出了力呢?
“软烟罗产于江南,对蚕桑和织工要求高,每年产十匹不到,”颜鸿顿了顿道:“京城第一绸庄云出岫独售。”
“没错。”
递给他一个识货的眼神,沈鱼跃补充道:“我记得今年的新货在我出阁前几天就已售罄。”
软烟罗的受众群体不外乎天潢贵胄、簪缨望族和钟鸣鼎食之商贾。
能抢到新货,多半是提前预定过。这一点三类人都不难实现。
弋阳县既非封地,也不出望族,唯胜在四通八达,是连接各州之枢纽,入京必经之门户。先太后懿旨迁皇家寺庙于烟雨寺后,此地商贸便更发达了。
若有什么人能着华服经常活动于此,自然只有最后一类人。
夜间埋尸着华服,还是高定款,这人是有多虚荣?
“杀人是要偿命的,”颜鸿不傻,自然能听出言下之意,他没好气道:“有那富贵命犯得着么人家!”
“物证能得出的信息就这么多,”沈鱼跃耸肩:“至于其他,就要看大人是否允我参与验尸查案了。”
她将自己的推断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众人听,对方想阻拦也没辙,除非他能找来可以发现更多的能人。
果然,只见颜鸿一甩衣袖,冷声道:“今日午时,自有人上门带路。”语罢扬长而去。
师爷和官差们见状紧跟其后,百姓们无热闹可看也纷纷离开。
乌泱泱一群人渐渐散去,沈鱼跃吐出一口浊气。
膝盖负伤走了几里路,又神经紧绷、滴水未进一上午,她终于撑不住,腿一软,身子歪了下去。
第4章 怒斥呆郎溯死因
“喂——”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被封流尘手疾眼快拽住了手臂,晕乎乎地被扶着坐在了石凳上。
对上少年别扭的表情,沈鱼跃想笑又有些脱力,有气无力道:“有糖吗?”
本是试探一问,没想到对方真从衣襟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拆开油纸,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方糖。
看着递到面前的糖,沈鱼跃:“没力气……”
封流尘深吸一口气,捏起一颗塞进她嘴里。
熟悉的桂花芬芳溢满整个口腔,沈鱼跃一时不起曾在何处吃到过。不过眼下验尸才是最要紧的,她压下疑惑,缓了缓神后主动问起对方能否借一件衣裳给她。
收回油纸包的手微滞,封流尘耳朵发烫,满脸抗拒。
“我这身验尸不便——性命攸关的事,九皇子行个方便?”沈鱼跃倒是坦荡,双手合十半恳求半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