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在众宾酣醉时也醉了去。封初尧颔首,示意他继续。
“几位是由下官牵线小聚,若喝醉了自当由下官派人送回。”他姿势放松,提及众人环视看了看,“散场送人时,下官听得打更人一慢三快落了四次梆,应是过了子时。”
“除柳汤二兄,余人皆有自家车马接送,下官便先用自己的马车送两位,再挨个将另四人送到各家停车处。
不过要送许兄时,他拒绝了,说要自己回家,可下官看他所行方向分明是——”
说到此处,陈章清顿了顿,笑得颇有些暧昧,“京都夜市,秦楼楚馆达旦连宵,顶是繁盛,下官怎好做这扰人兴致之事?便是由了他去。”
封初尧了然,环视众人,“之后可还有人见过死者?”
“许先生未喝醉前曾与在下约好第二天巳时清风楼手谈一局,”晏于风拱手,“不过当天他并未赴约。”
那死者便是十六日子时之后,巳时之前失踪的了,沈鱼跃算了算。
“死者为人如何?平时可与人结怨?”封初尧继续问道。
“许兄宽容博爱,淡泊名利,除了在棋盘上,还未见过他与别人起争执……”
苗氏与在场几人的证词,加上大理寺其他人的走访,众人对死者描述竟全然向好。
沈鱼跃自是不信。
死者死状凄惨,凶手一定是憎恨他。要么这些人说谎,要么就是死者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两种情况她更偏向后者。
一个人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外界对一个人的评价全向好,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她兀自思索,突闻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死者去了烟花之地,苗氏可并不知情。”封流尘皱眉看向陈章清,语气中带了些寒气。
“……苗氏?”陈章清一愣。
“你们为何不派人告知?”若是家属着人去接,便不会叫凶手寻了空子。
听到这话,陈章清终于明白这新贵为何突然提起许道云之妻。
他垂了眼皮,没有说话,只以袖掩鼻,衣袖下的嘴角上牵了牵。
“哈?”董见问倚着陈章清左肩,摊手道:“男人做这种事的时候,还需派人通知他老婆?”
他嗤笑,“九殿下这般问就有些天真了。”
封流尘凝眸,正欲开口,遥遥见沈鱼跃与他使了个眼色,便止了话头。
殊不知这欲言又止落在众人眼中,便成了反驳。
“殿下成婚不久,又年轻,不懂也正常,”薛星桂掩了掩便面,遮住自己下半张脸,意味不明道:“只怕还未曾得知……的趣儿。”
虽未直言,意思却也很明显了。
晏于风面色难看地觑了眼不知喜怒的沈鱼跃。
他身边,混迹烟花柳巷的柳阑青眼观鼻鼻观心,而已娶了夫人、夫妻恩爱的汤投琼却有些尴尬。
“咳!”封初尧示意众人就此打住。
“狎妓是有趣儿,”沈鱼跃忽然出声,笑了笑放下杯盏,“那……若被人狎弄呢?”
玉器落在桌面清脆一响,室内骤然一静。
“怎的不笑了?说呀,”她微靠椅背翘起一只腿,双手合放于腹前,“被人狎弄,有趣吗?”
她依旧微笑着,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笑不达眼底。
“你什么意思!”
董见问脸色一戾,猛地站起身手指沈鱼跃,语气轻蔑:“汝之女流,染指公堂就算了,胆敢胡言乱语,扰乱视听!”
他的位置在沈鱼跃跟前,此时起身一伸手,根食指便明晃晃怼在了她眼前。
不待封流尘动作,沈鱼跃迅速出手拽住那根食指,用力一拧,一展臂——
“呃啊!!!”
骨响伴随惨叫,董见问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坐了回去。
封流尘捏紧的拳松了松。
“公堂,是圣上批准参与的公堂,你有甚么意见可说与圣上听。”
“啊,我忘了,”沈鱼跃起身,松开垂落的指转手按在他有肩肩,“董公子一介白身,好像还没有面圣的资格吧?那便求老太傅参我一本好了。”
“你!”董见问捂着手,被踩了痛脚,涨红脸挣扎起来。
奈何沈鱼跃手如铁钳,扣在他肩上叫他愣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沈鱼跃轻笑,“我这女流的手,验得了死人尸,也按得住活人身——”
“说我胡言乱语,可得有依据啊,”她从对方身后绕过,停在他与薛星桂之间,“你说对吗,薛先生?”
“啊、啊?”薛星桂看直了眼,如梦初醒。
“还没问薛先生,您身上为何有同死者一样的香味呢?”
她松开手朝自己座位走去,重新坐下,“死者曾被男人性.侵,你若交代不好,我们可就有理由怀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