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氏噤了声,冲苗氏点了点头。
苗氏张了张口,似是下足了勇气,开口道:“妾身歇息时,夫君的确还未归家,妾身觉深,夫君若回来,不一定能听见。”
封初尧又问:“接到大理寺消息前你可见过死者?”
“没有。”
“这么多天不见死者,夫人未派人问过么?”
苗氏抖了抖,垂眸轻声细语道:“外子与人应酬晚了时常宿在外,第二天醒了许是去了别处,妾身管不了他的……”
她说得含蓄,在场的男子们却心照不宣想到了一个可能。
死者流连秦楼楚馆,数天不回是常有的事。
“夫人和死者关系如何?”
苗氏犹豫道:“夫君不喜妾身。”
“为何不喜?”
“这……”她无助看向张氏,后者微笑以示。
绞帕子的手更紧了,她低下头,红着脸支吾半晌,声若蚊蝇道:“那事……他嫌妾身无趣,总不能让他尽兴……”
“他如此这般,你心中可有怨?”
“怎、怎敢!”苗氏声线忽然高了起来,待金氏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觉失礼,复小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没有法子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苗氏与死者的情况封初尧心中有数了,又问:“死者为人如何,可与他人结过仇。”
“这……”苗氏目光微闪。
“手抖得这么厉害,可是紧张?”
“……是,”苗氏缩了缩手:“让大人见笑了。”
金氏眼梢垂下,主动伸手过去抚了抚。
封流尘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
“夫君善于交际,平时也未曾提起有甚么仇人,或与他人结怨,”苗氏如获支柱,声音大了一些:“妾身并不知具体实情……”
“行了,送二位出去吧。”
苗氏松了口气,被金氏搀扶起身。
这时,忽一小吏从外跑了来与封初尧耳语几句,使他急急叫住了二人。
“大人可还有何事?”苗氏握着金氏的小臂,微微侧身。
“验尸房那处派人请示,”封初尧神情颇有些为难,“家属是否允许剖尸?”
他这九弟妹怎老想着与人剖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说剖就剖的?这还用问么,人家准定不愿——
“自是可以。”
“是吧,本官这就……啥?”
“公爹与婆婆早亡,夫君的亲属也只剩妾身一人了,妾身便擅作主张一回。”
苗氏依旧柔柔低眉笑着,“若能早日查清真相,外子在天之灵相必也不会怪罪妾身。”
话说到这份上,封初尧还能如何?
仵作剖尸并不触犯律法,然因太过骇人,加之家眷抵触,便也少有人真的这般做过。
不想这妇人深明大义如此,倒是让他有些肃然起敬了。
传话的小吏得了上官示意,自去回话。两位夫人行了一礼,继续跟着引路的小吏走了去。
适时风起,二人身上的脂粉香飘至,令封流尘打了个喷嚏。
另一厢,得了准话,沈鱼跃从椅子上起身,几步冲到验尸台旁,抓起了早已摆了出来的解剖工具。
这些是刚入京时着人打制的,一直未得缘使用,银白锃亮,新得很。
撰笔的小吏觑见她眸中惊人亮的光,默默退了退。
银刃自颈部切入,顺畅滑落至肚脐,随着一层层皮肉组织被轻轻挑开,腥味与尸味发散,赤色淋漓的脏器展现了出来。
小吏面色一白,同手同脚冲了出去。
不多会,庭院中传来呕吐声。
应激反应沈鱼跃还在学校带新人时已见得多了,她面不改色,恍若未闻,扬眉看了看眼下。
胃部鼓囊囊装了不少东西,小肠也肿胀坑洼;声带、食道不知被什么利器划破了,露将出零星半点的黑……难怪当时死者会发出“嗬嗬”怪声。
手起刀落划开几处,沈鱼跃瞳孔微缩。
黑白的棋子染着血色,裹着胃肠肉与粘液粪污争先恐后涌出,填满了内腔,又哗啦一片坠在地上。
啪嗒——
啪嗒,啪嗒——
吞棋如吞金,死者会在被划破食道肠道的痛苦中死去。
先让死者饱尝殴打、齿咬之痛,再经历侵犯、去势之辱,最后以其所爱之棋夺其命,这是何等的仇视?
沈鱼跃立在其中,浑身发寒。
第53章 失踪前夜熏香引疑
“大人?”
吐了个彻底的小吏扒拉在门边,小心探头进来,视线只敢从地面扫去。
女子脚边,带血棋子散落一地,他缩了缩头。
沈鱼跃如梦初醒,哑声道:“将地上的棋子清理了,与死者的……放在一处吧。”
她拿起被小吏置在桌案上的尸检报告,添了几笔,“我亲自过去与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