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听府中下人闲聊,这匾是许久前便订了的。”
那就是很早便起了换院名的念头了。
倒也不是什么讲究的文化人,好端端怎的想换匾了?
桃云虽不知两位主子发生了什么,但瞅着自家王妃晾着人这么多时日,便也只好隐晦道:“半月前送到府,九爷便着人换了去。”
半月前,可不正巧是二位一前一后、吵架而归的不久后么。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
沈鱼跃话说到一半,忽想起自己这半月几乎泡在殓衣司,回来倒头便睡,哪里过问过府中的事?
年年苑……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这并不如何文雅的院名。
蓦地,她脚步微顿。
“年年……有余?”
“小鱼!”
庭院中,正厢房的门大开着。
封流尘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推着宁彦往前走,见她来了,眼里亮晶晶的。
寒冬腊月冷风簌簌,那寝衣领口开得大了些,露出少年人颈部的肌肤,在暖色的烛光下显出一片蜜色。
“你不冷吗?”沈鱼跃身体动得比嘴快,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拎着食盒将人往房间内赶了。
“啊……”封流尘讷讷叫她退了进去。
宁彦与桃云自是有眼力见,见人后脚进房内,便各自把着半扇门阖了上。
关门声一响,沈鱼跃便知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
她之前不觉自己心肠软,可现在被这么双波斯猫般的瞳眼巴巴望着,她哪里还做得出放下东西就走的事?
忽视掉那股强烈的视线,沈鱼跃拉着人坐下,又将食盒放在桌上。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被端了出来。
“生辰快乐。”
沈鱼跃将碗往人面前推了推,又递上筷子,“我之前不是故意晾着你……好吧,一开始是想晾晾,但之后确实是顾着忙殓衣司的单子了。”
“你、你不必向我解释的……”
封流尘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木筷,“你如何待我我都全盘接受。”
沈鱼跃默了默,“若我永远不会喜欢你呢?”
对面神情有一瞬僵硬,但很快恢复自然,支着脑袋歪头冲她笑道:“那你会喜欢别人吗?”
沈鱼跃张了张口,最后却是道:“……吃面吧,要坨了。”
“是你亲手做的吗?”
封流尘抬眸笑,“这总能回答我罢?”
“不是你就不吃了?”沈鱼跃瞪眼,伸手要夺碗,“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看来是了。
“我吃。”他笑着应声,护住眼前的长寿面。
至于第一个问题,她的欲言又止已告诉他答案了——
她不接受任何人。
碗里的面条长长一整条,粗细不均,有些并没有熟,颇难咽下。
大抵不常下厨的人都有个毛病,出锅前不爱尝味,就如他面前这碗,面太淡,煎蛋却又过咸,咬一口咯吱响。
但他依旧吃得很开心,仿佛十七年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因为他从她的犹豫里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接受任何人——
多么干脆,多么武断。
可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告诉她,她须得如此?
不然为何,那么多次,没舍得立刻推开他。
不然为何,她看向他却好似在攥着他,就连沉默与叹息也仿佛在说,别追究了。
他想,他总会推开那扇隔着两人的门。
……
一夜过去,两人终算握手言和,这让王府上下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也让他们能更轻松地为即将到来的年关做准备。
过了冬月,便是除夕。
今年的除夕来的格外早,十八日,还未出正月。
大胤过年,年前年后共有半月的假。
除夕当天,年轻人白日里各自在家先团个圆,天黑下来便可约上亲友三五成群上街逛灯会,也可在家在外宴饮小聚。
这不今年,璟王府便打算在府中宴请好友——宁彦前些时日找两人汇报,也是为这事。
封初尧与乔商陆是要请的,不想晏府的表哥们硬是挤了来,又出乎意料收到了沈渺依的拜帖……
英国公府三位依旧看封流尘不惯,但好在没吵起来。商陆、渺依与徐氏在茶道上颇有心得,一时聊得投机。
封初尧话少了些正逗着小黑玩,瞧着已走出了丧母的阴霾。
小黑烦不胜烦,甩了人一尾巴后跑了出去……
来大胤的第一个除夕竟这般热闹。
这是初来乍到,忙于自救的沈鱼跃所想不到的。
酒过三巡,天下起了小雪。
几个年轻人怕徐氏着凉,先行送人回房歇息,再回到前院时,天色已晚了。
友客作别,沈鱼跃与封流尘自当相送于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