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苏白味也惶恐跪了下去。
两者视线甫一交汇,如虎狼相争,战火无声即发,点燃,席卷。
封流尘也笑了,不带一丝温度的,“当年你就是这般处死我阿娘的罢?”
“满面怒容,不问缘由……”
一只茶杯迎面而来!
“得了些助力,便真当朕不能动你?”封昭双眸微眯。
将茶杯稳稳接在手中,少年姗姗补上一礼,诚恳道:“您一个半月前已经动过了。”
沈鱼跃抿了抿嘴,果余光瞟见天子手起手落——
又一只茶杯掷了过去。
封流尘捏着两只白玉杯,穿过跪在堂上的一众人群。
他将杯子放在天子旁的桌案上,“现在你也知道了阿芙蓉的真正来源,还当你这皇城脚下的事,毫无他人手笔?”
封昭凝眸看他:“何意救人?”
“为想救人之人而救。”
他屈身,单膝跪在了沈鱼跃的旁侧,天子的跟前。
沈鱼跃心神微震。
看着眼前多年不曾见过的儿子,封昭久久沉默了。
就在沈鱼跃觉得自己腿都要跪麻了之时,头上终于传来声响儿。
“三天。”
——
大理寺验尸台,金枝玉叶的贵人白布覆身,躺于其上。
乔商陆心觉有愧,自请而来,与封初尧、封流尘二人立在旁侧。
“我掀布了——”
沈鱼跃看了眼封初尧:“你做好心理准备。”
“嗯。”封初尧沉声道。
白布掀开,昔日容颜展露出来。
只见那张颇为英气的美人面上覆着大小不一的腐烂创伤,大的如婴儿拳头小的有如指甲盖。
腐伤是其次,更重要是,谢迢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的脸平白生出好些皱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五、六旬的老太!
封初尧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反应好半会,目眦尽裂道:“是谁!是谁害母妃!”
“小六!”
乔商陆握住他的手与左臂,美眸忧虑,“先让鱼鱼验过再说。”
封初尧没有说话,脸色却好上些许。
见人情绪稳定下来,沈鱼跃开始正常的验尸步骤。
然而越检查,她的心便越发沉重下来。
角膜出现白色小斑点,尸僵反应弱,除了皮肤点状腐伤与生纹外,无外伤,也没有中毒……
见她停下手,神情却为难,封流尘皱了皱眉,预感有些不好。
“情况如何?”封初尧殷切看向她。
“抱歉,”沈鱼跃垂眸,“以目前的手段,未能查证死因。”
“什、什么?”封初尧红着眼,诧异道。
“请……允我剖尸。”
话音刚落,衣领徒然收紧。
“你什么意思?!”封初尧挣开乔商陆的手冲将过来。
“那是我娘!”他一把揪住沈鱼跃衣领,怒吼:“镇西大将军之女,率三万铁骑攻破敌军大营的辛召将军,是大胤的贵妃!你跟我说你要毁她尸身?!”
沈鱼跃知道解剖一事于时人而言难以接受,她斟酌出口的那一瞬间便料到他的反应。
“我并无不尊之心,”被拽着衣领,她艰难道:“解……剖,是最后的……”
话未说完,一玄色身影掠过,衣领蓦地一松。
呼吸徒然顺畅,沈鱼跃剧烈咳嗽起来。
“鱼鱼你感觉如何?”乔商陆忙扶住她。看见人脖颈上的勒痕,她歉然道:“是我没拉住他。”
沈鱼跃摆摆手,与她一同向左看去。
验尸台左侧墙下,封流尘将人按在地上,朝人脸上狠狠打了两拳。
封初尧也发了狠,按着人肩膀一头撞了去。
封流尘吃痛手下一松,叫他掀了过来,挨了几拳。
两人便这般厮缠纠斗起来。
“……我带了消肿的药,”乔商陆扭过头,“给你涂上罢。”
沈鱼跃呐呐:“好、好啊。”
……
待两人上了药,那厢也消停了下来。
封流尘鼻下一抹血迹,嘴角青了一块,与对侧的红肿相映,“清醒了吗?”
封初尧被他按在身下,青紫着两只眼,愣愣看着头顶房梁。
默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见状,封流尘也松了手,起身朝沈鱼跃方向走去。
视线对上,乔商陆下意识挪步,亦朝前。
看了眼凶相未敛的来人,又看了看他身后,躺在地上捂脸大哭的某人,乔商陆无措道:“谢谢你方才……”为她说话。
“不用。”
简单交涉后,两人擦肩而过。
着青衣官服的女子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而脸上挂彩的玄衣少年则回到了沈鱼跃身边。
少年一边嘴角青紫,一边嘴角红肿,与调色盘无异。
沈鱼跃无奈:“你打他作甚?他……”
语气微顿,她小声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人家么?”她抬了抬手,忽想起什么,复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