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断手断脚的军士们面前,将他们的断肢末端紧紧绑上布带绳子,通过阻断血液的循环,暂时抑制断肢大出血。
女娘跟在她身后,为绑好断肢的军士们上药。
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军士们则没有这么幸运,魏琳只能将他们的膝盖屈起,把裸露在外的肠子洗干净,用碗盆盖住。
她第一次洗人的肠子,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有的人内脏已经被踩碎了,只是吊着一口气,魏琳看了一眼,就匆匆赶往下一个伤员身边了。
她不是医学生,也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这样覆盖上去,握住,然后在这个位置,”她一边给伤员做心肺复苏,一边教导跟着她的女娘和军士,“在这个位置,按压。”
她只做了几分钟就结束了。
现代医院为了人道主义,人死后尚且还要再做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但这里是几千年前的大夏。
“数到三百下,还没醒过来就……下一个。”魏琳闭了闭眼,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说出这句话。
很多人只是昏死过去,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但她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只能放弃这些人。
没有人应该被放弃,但是,但是……
魏琳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又奔赴下一个伤员的身边。
不止是她,还有女娘们,军士们,民夫们,和奴隶们。
在这样一个充满细菌的环境中,他们用着魏琳教导的一点点医学知识,笨拙地为昏死的伤员进行心肺复苏,只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
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伤员再运送回来了,魏琳仍然在按压昏死过去的一个小军士,有人在她耳边冲着她喊什么,她被汗水糊了满脸,听不真切,转过头问道:“……什么?”
“我说!我们赢了!”齐二郎冲着她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们——”
“赢了——”
……
太子和齐沐前去追击突厥溃兵。
这一仗仅仅是将突厥人赶回了他们自己的地盘,接下来还要往西突厥的领地进攻,但所有人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魏琳瘫坐在地上,波斯猫几个人缩在她身边睡着了。
还有不少军士抬着伤员走来走去。
“小县令,小县令……”担架上的伤员路过她时,这样喊她。
魏琳收回朝着夜空发呆的视线,朝他歪了歪头,示意他有什么事吗?
她已经累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小县令给我做了那个,那个……”伤员偏过头来,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心肺复苏。”魏琳哑着嗓子答道。
年轻伤员满脸喜悦地看着她:“对、对,做了多少下来着?”
“二百二十七下。”她神奇的记忆能力提醒着她。
过目不忘的状元郎近乎本能地记下了每一个伤员,以及他们的急救措施和时间,包括死去的每一个人。
“我听他们说,老军医都说我醒不过来就活不成了,但是小县令救了我。”年轻伤员的双眼闪闪发光,“所以,谢谢小县令。”
他对着魏琳笑了笑,魏琳也扯出笑容回应他。
“小县令好好休息。”年轻伤员被抬走时,最后冲着她说道。
魏琳点点头,和奴隶们一起蜷缩在地上,渐渐沉睡过去。
随着军队的长驱直入,突厥人被打回了自己的王庭。
王庭在三弥山的山脚下,突厥人就在这里四处游牧。
军士们在前线战斗,魏琳就跟着军队中的文官们在后方给他们收拾摊子。
她站在湖边,看着远方的皑皑白雪。
连绵的雪山,是后世多少人想要看到的旅游盛景,此刻她却只想着黄四娘的族人已经将粮草运送回了鸣沙县,不知道鸣沙县的庶民们今年能否过上一个好年。
县令官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属地,跟着大军四处乱跑,她也算是头一个了。
西突厥的王庭只控制了吐哈盆地和伊犁河地区,其他的地区只是附属西突厥王庭的部落,只要能打下这两块地,其余部落都会归顺于大夏。
已经有不少小部落悄悄前来,向大军奉上牛羊,意图归顺他们了。
魏琳看着那些牛羊,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落下。
烤全羊!她好想吃烤全羊!
庖厨听见了小县令的请求,宰杀了好几只羊,做了一顿丰盛的全羊宴。
部落首领听说了她将濒死的人救活的事迹,专门送给她一头羊。
他们敬佩杀人的勇士,同样也佩服能救人的医者。
魏琳看着那头阿勒泰羊两眼发光,很快就变成了她的腹中之物。
临近年关,她跑去找太子,商议如何给将士们过新年。
边疆苦寒,缺少娱乐活动,她干脆办了个简易版的春晚,还邀请了前来投降的几个小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