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无辜地看着她:“家里没有柴火了。”
要想让底层百姓每顿都吃上热乎饭,需要大量的柴火,而底层百姓往往供应不起,做一顿饭能吃上好几日,吃到最后,都是残羹冷炙。
魏琳在长安时,虽然被人瞧不起出身,家中也节俭至极,赵博士更因此怜惜她,但他们家还不算是最底层的庶民。
“去县衙里,”她拍拍小孩儿的头,“找衙役,让他们给你烧火。”
鸣沙县没有地主豪强,县衙已经是生活水平最高的地方了,也就能堪堪供应上每天的热饭。
“你们要是想吃热饭,自带饭食到县衙里,大家一起做一起吃。”她又补充道。
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俸禄补贴给县衙,起码能让大家伙都吃好点。
魏琳对他挥挥手:“去,回去和你家阿娘说。”
小孩儿的阿耶早已战死,家中只剩孤儿寡母,听见这话,他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一溜烟跑回了家。
魏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军中原本的粮曹官还是负责粮饷事宜,她接了太子的旨意,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突厥人以骑兵为主,能征善战,不论男女老少,个顶个都是马上的好手,魏琳借了张舆图,和太子商议了许久,准备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挖沟壕。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打下马。
军中原本就有不少民夫,还征调了附近几个州县的青壮年,鸣沙县也被征召了为数不多的部分青壮年。
魏琳带着县里的青壮年上路,被老翁拉住了手。
老翁浑浊的双眼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但那双眼睛似乎在问她,他们可以平安回来吗?
魏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民夫不仅仅是要修筑战壕,有时候还要上前线充当炮灰,她不能保证能将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老翁叹了口气,佝偻着身躯,给她理了理衣摆,然后向他们告别。
小县令是个好人,所以,小县令平安回来就好了。
上过课的庶民们在城门口探头看着他们。
魏琳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话,转身离去,头也没敢回。
且末都的大营内早已开始忙碌起来了,她带着民夫们去挖沟濠,因为地势平坦的原因,这一部分的壕沟不可能隐蔽。
突厥人会将老弱病残充作炮灰,来填埋这些壕沟,他们的骑兵再踩着炮灰们的尸体前进。
魏琳挽着裤腿跳下去,和民夫们一起挖。
来巡视战前准备的校尉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县令,你怎么也下去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所有军士对她的称呼都不是粮曹官,而是县令一职,让原本的粮曹官舒心不少。
“没什么,”魏琳埋头苦干,答道,“我喜欢边做边想。”
突厥骑兵的机动性远超他们,怎样才能更有效的将他们打下马呢?
她又直起身子,不在意旁人怪异的目光,擦擦头上的汗,正看见巡视校尉拎着的长枪。
大夏军士多以长枪为兵器,主要还是以刺、捅、挑为攻击方式,长枪可以对骑兵起到一定程度的克制,长枪步兵结阵后,能对来势汹汹的骑兵队伍起到一定程度的缓冲。
魏琳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小县令,怎么了?”校尉把自己的枪拿给她看,上面绑着缨穗,是他的妻子亲手给他做的。
“刀能砍断马腿,但持刀的距离太近,还没砍掉马腿,就容易被马上的人掀翻,或者被马蹄踩死。”
“长枪距离更远,也更安全,但没有直接砍断马腿更能阻挡骑兵的进攻。”
魏琳望着他的长枪出神,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壕沟中爬上来,拍拍那名校尉的肩膀:“你先帮我看着!我有事要去找太子殿下!”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抱着自己的外袍跑远了。
……
魏琳拿着自己的草图去大帐中寻太子。
太子正和几个将军对着舆图指指画画,齐大郎也冷着脸站在其中,似乎在吵什么。
“要俺说!他们都来偷袭咱们了!咱们为什么不能偷袭他们呢!”有魁梧将军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齐大郎不赞同地摇摇头,指着舆图上的山脉道:“如果我们要绕道去袭击突厥后方,那么只能从山间走,对行军不利。”
突厥后方的大本营可不是找来几十个轻骑兵就可以闯进去的,守卫森严,想要有成效就必然要耗费更大的人力物力。
太子坐在上首,尚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看见魏琳进来后,对她笑了笑:“魏郎!”
他招招手,魏琳凑近了一点,但不敢靠得太近。
大营中的舆图最为精细,不论放在哪儿都是机密,她前往鸣沙县前,只能借到年代久远的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