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夏的一亩和后世的一亩并不像通过,但开垦一百亩,对于庶民们来说还是非常重的负担了。
好在朝廷并没有规定一定要让他们今年开垦完。
不仅如此,朝廷还补贴了他们不少口粮,这些在余家还要紧巴巴过日子的庶民们,一下子就能吃上两顿饭了。
虽然每顿饭也只能勉强混个肚饱,那也比一年到头都要在田间劳作,最后却吃不上饭要好上许多了。
钱二郎用草席将陈叔烧焦的尸体裹上,又背在身上,往坡后走去。
他要把陈叔带回家。
这个时候的庶民,也不可能像达官显贵一样,不仅要用上上好的棺材,还要放上价值不知几何的大量陪葬品,能有张草席裹一裹,不被曝尸荒野,都算得上不错了。
钱二郎背着陈叔走到坡顶上时,停下来喘了口气,望着远方垦荒的众人。
“你说你啊,干嘛要死呢?”钱二郎自言自语道,又似乎在和身后的陈叔交谈,“你好好活下来,现在也能去垦荒,去分田哩。”
陈叔没有回答他。
他感叹了一声,又背着尸体往坡后赶。
庶民们正在烈日下劳作。
官吏们聚在树荫底下,看着庶民们开垦荒地,又有朝廷来的特使,领着人去分余家的良田。
官吏们快眼馋死了。
如果不是朝廷特使在这里,余家的家产一定会被他们瓜分干净。
河东道的几位刺史则觉察出更多来。
“余家就这么倒了……”
余家在河东道已经传承了上百年,一直在当地名望极盛,有刺史愤愤不平道:“那些刁民,竟然完全不感念余家的恩德!”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附和起他们来。
他们感觉有什么东西隐隐之中变了,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不由得感到不安,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制止这种变化。
刺史们怀着深深的无力感,不停地咒骂着起事的庶民们,以此来安抚自己惶恐的内心。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本地望族出身。
“诸位,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有名刺史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他就被其余几人瞥了一眼,那眼神中暗含警告。
虽然他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无比慌张,但要是直白地说出来,几位刺史又觉得辱没了自家的名声。
简单来说,就是觉得没面子了。
那人看见他们的目光,便讪笑着不说话了,将封锁消息这个打算吞进了肚子里。
游胜站在远处,回过头望了他们一眼。
“要传开吗?他们好像并没有想捂嘴的样子。”同僚站在他身侧,问道。
游胜点点头:“就按照魏左丞的计划来做吧。”
他原本还以为刺史们会作出什么不同的反应,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做。这一点倒是和魏琳所预想的不太一样。
游胜又望了一眼忙得热火朝天的庶民们。
起事的庶民也很快融入了进去,混在人群中,瞧着平平无奇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能拿着农具冲进余家,把余家家主的脑袋敲碎了。
他们只是河东道一点小小的火种。
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余家倒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河东道。
河东道临近关内,有不少北方的达官显贵在此居住,朝中也有不少大臣的老家在这里。
余家的消息一开始只在这些上层人士中传播,毕竟是当地望族,各家难免代入己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庶民们也很快知晓了这个消息。
“二狗子,你干嘛呢?!”有人拿着扫帚,对趴在别人家墙上的二狗子不停地挥舞。
“嗷!”二狗子被打落在地。
他抓住扫帚的末端,又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站起来道:“婶婶!我在听特使们的故事呢。”
“听故事就大大方方去听,你翻墙干什么!”那名妇人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二狗子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一边求饶一边逃离现场:“特使们收拾余家的事情!可有意思了!”
妇人拿着扫帚,气喘吁吁地将他赶跑,又撇了撇嘴。
这个二狗子!成天什么事都不干,只知道偷鸡摸狗!
二狗子的原名叫什么,街坊邻居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他是这附近的乞儿,从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但二狗子原先是记得自己的名字的。
老乞丐捡到了他,还有一条狗,于是大家就叫他“二狗子”了,逐渐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
二狗子嬉皮笑脸地溜出了巷子,溜到自己的窝棚内,献宝似地递给老乞丐一枚鸡蛋。
老乞丐的牙齿已经掉光了,见到他来,并没有接过鸡蛋,而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你又去……摸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