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长得特别像锅盖。
谢知时转头提醒周故渊,“从这里下去,就是泥巴路,雨天比较滑,你踩实点。”
四月清明,南方的雨就是淅淅沥沥的。
下不大,只能润湿一层土,上面长着的叶子覆盖着,一不小心踩滑,一身衣服就废了。
她特地挑了清明的前一天来,就是为了避开谢家的人。
按照往年的习惯,谢家都是清明当天才来。
住的倒是不远,距离这里大概再走个十分钟差不多。
不过谁没事来这里逛,还是下雨天,因此多半是碰不上的。
周故渊比谢知时高不少,加上今天谢知时穿的是平底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恍然回到了高中。
全校运动会的时候,他个子高,基本是站在后排。
男生一队,女生一队,谢知时个子也不矮,但女生少,比男生队伍短,他经常从后面看谢知时。
一开始是觉得谢知时长得挺好看,后来是觉得她有意思,再后来就不受控制,下意识会在人群里找她。
长了一颗很标准的脑袋,圆圆的,扎马尾很好看。
他们俩一前一后,没几分钟就走到了谢铭的坟前。
比起今天早上在墓园里,郑婉的墓看起来,简陋又破败,用石头垒起来的圆形坟头,上面的杂草长得有一米高。
不少杂草还从石头缝里往外钻。
立起来的墓碑,上面刻着谢铭的生卒年月,妻女名字。
谢知时似乎并不在意,上前用手拨开了墓碑前的杂草,太长的就直接拔掉。
“他是我高三那边走的,不过我想走的时候应该不太痛苦,估计是睡着的时候没的。”
“刚知道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一直觉得他那个人,至少能活到六七十岁。”
谢知时蹲在地上,把香烛点上,又把点心和水果摆好。
“人真的算不到命,有今天没明天的。”谢知时点燃香之后,站了起来,朝着谢铭的墓碑拜了三下,把香插在前面。
周故渊眸色一暗,他怔怔听着谢知时的话,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却来不及抓住。
高三,谢知时就是在高三把他抛下的。
那条巷子里,冷漠又无情地把他丢下。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谢知时请假回家,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了,班主任也没有告诉同学,他联系不上谢知时。
周则城把周明昭母子带回来家,指着周明昭说,以后他就是你弟弟。
周明昭那张脸,和周则城长得很相似。
一个只比他小三岁的同父异母弟弟,周故渊是傻子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一向敬重的父亲,早早就抛弃了他和郑婉,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
谢知时重新点了一炷香,递给周故渊,“好几年了,估计早成一堆白骨了,那会儿刚下葬时,我还挺害怕的,后来又觉得不对,有什么好怕的。”
周故渊怔了下,然后接过来。
站在墓碑前,拜了三下后,弯腰把香插进土里。
“生病?”
“嗯。”
不意外周故渊会这么问,谢知时回答得也很快。
她笑了下,“病了很久,不过平时精神还算好,就偶尔控制不住,但对他来说,是解脱吧。”
解脱了。
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给她。
恨过怨过,但回头一想,她又觉得没什么。
谢铭给了她令人羡慕的童年,又给了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少年时代,直到成年前夕,才甩手。
比起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个很尽责的父亲。
周故渊偏过头,看着谢知时。
这张脸上他见过很多表情,生气、不甘、茫然。
但此刻过于平静的样子,比他们去领证那天还要令他心慌意乱。
无悲无喜,连眼睛里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谢知时,当初你去那家酒店——”
“你回来做什么!”
“你还有脸回来?!”
周故渊的声音被突然插入的斥责掩盖,谢知时略有诧异地看他一眼,而后抬头看向上面的那条路。
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那里,身材微胖,却个子很高。
样貌五官和谢铭有几分像。
“清明回来扫墓而已,你不用紧张。”谢知时看着对方,“待一会儿就走。”
谢大姑看着谢知时,又看了眼周故渊,气得左看右看,像是想找东西扔过来,“你有什么脸来扫墓?老四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母女就是祸害,老太太天天说要去告你们,你们还敢回来!”
周故渊眼神微闪,看向身边谢知时,却见谢知时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你们有证据那就去,我家手里宽裕的时候,谢家得了好处,个个都上门借钱,我爸病了,倒是不见几个人来看他,江合镇跟荔城就两小时大巴都舍不得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