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一封信说师尊是天神降世,下一封便哭诉师尊冷冰冰的不理他,只喜欢鹿一黎。他说自己炼成了丹,但是把人家匾额撞掉了,说没吃饱就被拉去演武场然后以一敌三,说弟子们突然都开始讨厌他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十五的月亮好圆,他想和楚郎见一面……
楚洵一会淌泪,一会破涕为笑,他慢慢看完了所有信。然后对着一地枯黄信纸,呆坐到天黑。
他的母亲是淮州歌女,他自然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后来母亲被纳为妾室,他也进了楚家成了个阔少爷。他用了很多手段解决了那几位真正的少爷小姐,母亲被扶正,他也完成了由庶到嫡,由见不得光到光明正大的转变。
他熟知所有阴谋诡计,他能敏锐察觉那些多变的情绪并且善加应用。他唯独没有感受过澄澈的爱意,仅有的一次,也被他弄丢了。
他活生生掐死了明媚天真的少年麟岱,然后甩手做旁若无事状。
又是一场大雪,密室里唯有的一间小窗被雪花封了个严实。
油灯黯淡,炉火却没有燃起,楚洵低着头像是睡着了,手中还拿着那枝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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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整夜未停。纷纷扬扬,豪气又落寞。
涅罗宗建在一处大平原上,雪很柔顺地铺下来,盖的厚厚的一层,像一床雪白大被,掩埋罪恶,孕育着新生。
麟岱被灌了太多灵力,餍足地躺在楚佛谙亲手做的摇椅上烤火。
橘色火光看着就暖洋洋的,所到之处一片平和。青年白玉似的面庞被烤的红红粉粉,他呼吸均匀,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麟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醒,楚佛谙在后厨为他煮醒酒茶,扑扇摇动,炭火一明一暗。
一只小鹿从他身边悄咪咪走过,抖着小尾巴向麟岱的卧房里走去。楚佛谙看了一眼,再次确认它的皮毛完美,形体也结实好看。
昨夜很冷,这小妖差点冻死在雪地里。楚佛谙拎起来一看,发现是毛色漂亮的小鹿妖,麟岱绝对会喜欢。
屋内传来青年晨起时软软的哼哼声,楚佛谙浅浅一笑,起身将热乎乎的茶水倒进小盏子里,端着走进去。
一进门,就发现那只鹿妖岔着细腿非常流氓地对着麟岱斯哈斯哈,嘴上还喊道:
“终于轮到我强取豪夺啦!”
楚佛谙额头青筋暴起,三步两步走近,拎着小鹿给它扔出了门外,顺便将脚边的一只布口袋也踢了出去。
然后两指一屈一勾,门应声而关。
门外传来了小鹿凄厉的嘶吼声:
“你混蛋我先来的呜呜呜呜……”
楚佛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外面的野兽,自己跑进来的。”
麟岱一醒来,就看见只莽撞的小鹿向他疾驰而来,仰头甩下一口袋灵石,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喊道:
“终于轮到我强取豪夺啦!”
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剑尊又忽然走了进来,还把小鹿赶了出去,连带着那一口袋哐啷响的灵石。
麟岱躺在藤椅上看着楚佛谙,一件兔毛披风叠了叠盖住他的膝盖。昨夜他睡得很好,脸颊上泛出微微的粉色,唇衔樱花,目含秋水,此刻凝神专注地望向前方。
楚佛谙被这样盯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早已忘记了要维持矜贵仙尊的样子。男人慢慢凑过去,半跪下来,小声道:“小麟岱?”
“嗯?”
麟岱迟钝了一瞬,他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嘴巴也不利索。
楚佛谙:“终于轮到我强取豪夺了。”
麟岱:“……?”
楚佛谙放下茶盏,双手置于麟岱肩膀两侧,与青年的目光相交融。
他说:“你已经被我抢回来了。”
麟岱:“啊?”
看到青年的反应,楚佛谙察觉自己不够严肃,也说的不够仔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换了副表情再次说道:
“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把你抢了回来,虽然现在你还不喜欢我,但是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就是这样坏,你骂我吧。”
麟岱反应了半天,他眉头微蹙,思考着这几句话的前因后果,企图发觉其中的深层含义。
楚佛谙看到青年皱眉的那一瞬就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拥住麟岱,说:
“我不该随便抱你的,但是我想,我就要这样做。你快骂我一句登徒子,骂完我有好多话和你说。”
麟岱这是真的愣住了。
楚佛谙还在痛苦地哀嚎,“怎么不骂我啊,我这么轻浮,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麟岱,找不到你我就会疯掉,我要活不下去了……”
楚佛谙压抑多年的感情终于爆发,他精心塑造的强悍仙尊形象也一朝破灭。随之而来的,是山洪海啸般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