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梅雨毫无止息的样子,气象台的预报说出梅还须时日。
张长安回到了他的起点——太平桥派出所,还当所长,张长安依然是张长安,太平桥依然是太平桥,但三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又老了三岁,理想与抱负随风飘逝,徒遭命运戏弄一场。
其实,一个月前,他已经有了预感,因为局长郑重其事和他谈了一次,语气非常诚恳,表扬多过批评,赞美胜过浮云,颂扬了他三年以来除了勤勉努力之外再无多余的功绩,他知道,暌违三载的太平桥的万家灯火马上就要出现在他寂寞如斯的夜里了。
两天前,局长请他去昭关酒家的雅座吃了顿饭,他当时已经明白告别的日子来了。两个人喝了一瓶昭关大曲,都有了些醉意。
局长说:“老张,我们都是带过兵的人,你说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张长安有些不解地看着局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是啊,老张,我舍不得你走啊,你都一把年纪了,不知道组织上是怎么想的,唐纳德的那个案子是不是意外都不好说,专家组认定为流窜抢劫杀人也不无道理,你的情杀推论也有几分合理之处,但你顶撞了权威,专家组对你印象不好,要不是我在顶着,你怕是早就要调走了。”局长醉眼朦胧地看着张长安。
张长安不无难堪,“局长,是我无能,连累你了。”
“老张,快别这样说,时也,命也,要不是石冰玉这案子,也就没事了。这都什么事儿?你说,即使找到了那个让石冰玉怀孕的人,又能怎么样?石冰玉已经18岁了,即使把这个人定为□□罪,但与石冰玉的死也没有必然联系啊。”
这些张长安都知道,局长也知道,即使抓住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老张啊,回到派出所,还得好好干啊,千万不要灰心,那2个案子,你如果还想查的话,就去查吧,我拨2万的经费给你。”
“局长!”张长安握住局长的手,“谢谢局长的理解,唐纳德的案子我还是坚持认为是情杀。”张长安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扭头看窗外,窗外的路灯透过泪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派出所副所长已经把张长安的办公室整理好了,还是以前的那间,墙上还有之间他用铅笔写的字“去意彷徨”,现在倒好,终于不用彷徨了。当年他走的时候,副所长还是警校毕业不久的学生,现在已经老成持重独当一面了。他把工作安排下去,便点上一支烟开始思考如何继续调查唐纳德和石冰玉的案子。
张长安依据自己现有的刑侦理论,决定要把这几个案子并案处理,因为这些案子中都有徐明诚的影子,当然,还有那个叫章兰芷的老师也相当可疑。徐明诚在育才中学,孙安邦失踪,孙安邦失踪之前,徐明诚曾拜孙安邦为师学习围棋,如果孙安邦的失踪不是意外,如果孙安邦是徐明诚杀的,那么徐明诚为什么要杀死自已的老师呢?完全没有理由啊,也许有不为人知的杀人动机呢。章兰芷在光明中学读书时,继父陈华军被火烧死,虽说事后认定是意外,但如果事实不是那样呢?他一直对陈华军死于意外的说法心存怀疑。徐明诚和章兰芷在光明中学相遇之前,便已经各背人命,他们两条线杀人,在光明中学合并成一条线杀人,唐纳德是他们杀害的第一个,但是为什么他们要杀害唐纳德呢?杀人难道不需要动机吗,无目的杀人吗?这些杀人动机是张长安实在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如果徐明诚爱着章兰芷,唐纳德求欢不成恼羞成怒□□了章兰芷,自寻死路,就好理解了。还有,石冰玉的怀孕又是怎么回事情?如果石冰玉被人□□,她为什么不控诉这个人呢?或者说,她为什么要保护这个人呢?尽管这个人与石冰玉的死并无直接联系,但他到底是谁呢?他一边提出疑问,一边又根据自已的推理给出答案,他就这样自问自答,困扰他多年的案子都迎刃而解了。他苦笑着摇摇头,手上一件像样的证据也没有。
张长安忽然想到那天他讯问石冰玉继父的时候,他告诉张长安石冰玉用什么奖学金给她妹妹买了辆山地车。这个情况要核实,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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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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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冰玉家在城乡结合部,独立的院子,二层楼。院门是虚掩的,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栀子花的香气混合着新鲜粪水的气息。院子时有几棵橘子树,树上挂着青绿色的果子,几株栀子花开了一半、败了一半。一楼的走廊上亮着灯,一家人在悄无声息地吃晚饭。
张长安咳嗽了一声,石冰玉的继父忙不迭跑出来,上下打量却没有认出来,“我是张长安,现在是太平桥派出所所长,我们在市人民医院见过面的。”石冰玉继父讪笑两声,“张警官,快屋里请。”张长安摆摆手,“我等你们吃完晚饭吧。”“快请进吧,我们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