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问柳民生是怎么回事,柳民生说:“她有妄想症,总是毫无根据地怀疑我与其他女人有染,局长,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我除了她,其他女人的手我都没有摸过。刚结婚那阵子,她还好,只是担心我会抛弃她,她不了解我,既然我娶了她,哪有抛弃她的道理?后来,她变本加厉,轻则恶言恶语,重则打骂,她说过,唯有征服我的灵魂与□□,她才得到心安。局长,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荒唐的逻辑?好些年了,我一直是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我当了校长,副局长,我无时无刻都想取悦于她,可是事与愿违,她不但不领情,而且更加怀疑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包养情人,局长,我也不怕你笑话,上次她也是怀疑我与一个女老师有暧昧关系,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茶杯把我砸得头破血流。我和这个泼妇是过不下去了,我要和她离婚。”
局长安慰道:“民生啊,明年我就要退了,根据组织上的考察与安排,我的这个位子是你的。曹金花老师是有那么一些缺点,今天的情况我也看到了,据你所说,她有妄想症,她是病人啊,病人心情难免烦躁,你要多担待。俗话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年青时,人都是有些性格的,不能因为她有脾气,有错误,我们就放弃她,我们可以帮助她改正的。而且,在你升任校长、副局长的过程中,曹老师也起到了贤内助的作用,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嘛,我们不能一旦身居要职,就要抛弃糟糠之妻,这是要不得的,也不是我们党的作风嘛。”
局长语重心长地拍着柳民生的肩膀,“民生啊,虽然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们的组织原则还是要讲的嘛。民生啊,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这番话,把家庭的事情安排好,曹老师的事情,我觉得很简单嘛,多陪陪她,天天在她身边,她还会无端怀疑你与哪个年青的女老师有暧昧关系?攘外必先安内,祸起萧墙的道理你也懂,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给交给组织一份满意的答卷。”
柳民生本想在局长这儿得到些安慰与理解,不求局长支持他离婚,但求局长认识到曹金花就是一个泼妇并给予他适当的同情,但局长却忽略了他这一显而易见的诉求,大谈人民内部矛盾和统一战线。
局长安排柳民生陪曹金花回家,并给他一直放假到高考结束,让他多陪陪老婆孩子。因为今天这一役取得了丰硕的战果,一路上曹金花喜不自禁,带得凯旋而归的满意笑容在车上居然睡着了。
到了小区,柳民生轻手轻脚把曹金花抱下车,抱到轮椅上,往家里推,曹金花已经醒了,但她装作没醒,脸上依旧挂着满意的笑(长期维持着这胜利的满意的笑容让她的口轮匝肌酸痛不已)。到家之后,柳民生给曹金花身上披了一条薄毯子,曹金花依然在假寐,柳民生也由着她,只要她不说话,不发脾气,这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柳民生系上围裙开始做饭,他一边做饭,一边痛苦地回忆他与曹金花这些年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无悔恨地想,如果曹金花没有为救他而失去一条腿,假如她是一个健全的女子,性格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的歇斯底里、蛮横无理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如果当年在红星小学看上的女子不是曹金花,是不是一切的苦难就不再重现?如果当年他能狠下心来不为女人阶梯所诱惑、不为假模假式的虚伪道德所绑架,那是不是可以过上心安理得、心神安宁的生活?如果他不是迷恋校长、局长的显赫地位,他是不是可以避开命运之神设下的陷阱?
当炖在锅里的杂鱼冒着热气,散发诱惑肠胃的香气,柳民生的思绪还漂浮在往事的浩瀚湖泊无暇上岸。杂鱼锅里炖着鳑鲏鱼(土话叫屎肛鲏)、餐条鱼、麦穗鱼、刺鳅、大草虾、鳜鱼、鲫鱼等,这些都是曹金花的最爱,也是柳民生这样一个向生活乞讨的可怜的男人为求得片刻的安宁而向老婆上贡的岁币。岁币还是起了作用,曹金花闻到了鱼香,她从假寐的清醒中醒来,她放下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的威仪。
“民生!”(她竭力用她最温柔的声音来唤柳民生,但在他看来,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心惊肉跳。)
“哎!金花(柳民生对自已一副卑躬屈膝、曲意逢迎的奴才相十分地痛恨。),鱼汤马上就好,稍等一下啊。”他快步跑出厨房,看到她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并给他开了一瓶昭关大曲,给自已打开了一瓶葡萄酒。他心里稍稍暖了一下——这是他黑暗岁月里为数不多的亮光,醉时总是容易忘却醒时必须面对又无法解决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