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所有人悚然变色，一干御医惶恐拜倒，谁也不敢应这个话。
丁裕亲自命人打造了这套针具，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玩意儿的用途，下意识劝道：“就算要行险，也不必您亲自出面……禁军和锦衣卫中有的是身子康健的勇士，不比你那小身板强多了？”
他话没说完，四境统帅锋锐的目光已经扫来，只是这一次难得不带敌意，而是透着微妙的赞同。
慕清晏却摇了摇头：“不行，只能用我的血，换一个人说不定会要了萧将军的命。”
作为几百年后的现代人，慕清晏比任何大胤土著都清楚血型的重要性。在无法测试血型的古代王朝，她之所以敢兵行险着，是因为自己是万能输入的O型。虽说魂穿大胤，不再是原装身体，但她仔细研究过，自己如今的长相与现代版有五六分相似，体貌特征也基本照搬，以此类推，血型极有可能也与现代相同。
不过为防万一，慕清晏还是从萧霁身上取了一滴血，确认能与自己的血相融，才放心大胆地伸出胳膊：“来吧！”
一众御医面面相觑，眼瞅着女皇主意已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却是谁也不敢担上“损伤圣体”的罪名，迟疑着不肯上前。
到最后，还是赵有宣接过琉璃管子，依照慕清晏的指引，试图将在沸水中消过毒的中空银针刺入血脉……谁知针尖刚刺入皮肉，就被一只手摁住了。
慕清晏抬起头，不出所料对上殷策沉沉的眼，议政王握住四境驻军的手腕依然稳如磐石，只是指尖有些发凉：“这么做……会对你有损害吗？”
慕清晏毫不犹豫：“不会。”
殷策深深望了她一眼，手指微微蜷缩，终于松了开。
针头挑破皮肉、刺入血脉，鲜红的血液随着琉璃管芯的抽动涌入管内。一干太医从没见过这样的疗伤方式，除了个别几个上了年纪的老顽固，抱持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套掩面不敢看，其他人无不跃跃欲试，恨不能将脖子伸出二里地长。
这是赵有宣第一次使用现代注射器，却仿佛摸索过无数遍，不用细问就知道每个部件是做什么用的——换过重新消毒的针头，中空银针再次挑入萧霁血脉，血色循着针管缓缓注入萧霁干枯苍白的脉络。
男人指尖轻颤，眼皮似乎动了下。
慕清晏不敢冒进，先输了半管，确认没有副作用，又连抽三管输给萧霁。末了，她眼前奓开跳丸似的金花，自知到了极限，忙摆了摆手，刚要站起身，脚底却好似踩进棉花堆，身体略晃了晃便向后栽去。
殷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将慕清晏捞了个正着，总算没叫女皇陛下跌一个大失形象的屁股蹲。
“你能做的都做了，这里有御医盯着，先去歇歇吧，”殷策伏在她耳畔低声道，见慕清晏还要挣扎，又道，“大乱方定，你也不想让外臣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吧？”
慕清晏回头瞧见铜镜里自己煞白惨淡的脸色，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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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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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昏迷不醒，慕清晏不好一直守在偏殿，吩咐宫女替自己重新梳妆更衣，又用脂粉遮掩住过分苍白的气色，便去了前朝收拾满地狼藉的烂摊子。
这一番宫城变故发生于兔起鹄跃间，牵扯到的却是三股势力：除了被连根拔起的北戎暗探，试图逼宫的世家权臣以及立场不明的辽东军，同样是扎在女皇心头的利刺。
其中最棘手的便是户部侍郎叶如晦。
直到现在，慕清晏对叶如晦的印象依然不错，既是因为他在北戎围城时临危不乱的表现，也是因为北戎刺客挟持太后，要求以女皇作为交换之际，他一口拒绝了。
慕清晏不敢确定叶如晦是出于何种考虑，但他那句“九五至尊岂容宵小觊觎”，确实让女皇微有动容。
“朕一直想问三堂舅一个问题，在你眼里，大胤算什么？百姓又算什么？是你手中的棋子，还是你掌心的面团，由着你搓圆捏扁，想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
看在这一声“堂舅”的份上，哪怕叶如晦于日前朝会上的行径与逼宫无异，慕清晏还是留了他体面，将人软禁于府邸而非诏狱。只是里里外外皆有锦衣卫看守，莫说是人，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叶如晦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搁在朝堂上，还是年富力强的岁数。然而幽居府中不过两三日，他却仿佛老了十岁，两鬓生出好些白发，眼角悬着两丝颤巍巍的皱纹。
可再如何落魄，簪缨世家的底气搁在那儿，较之贫苦人家还是体面多了。女皇前来探视时，叶如晦一身便服斜倚窗前，手里甚至握着一卷打发时间的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