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昭女皇的暗箱操作下,原本声势浩大的学生请愿无疾而终,学生们固然心有不甘,鸿胪寺卿袁成却是大松一口气——毕竟北戎使团入京朝贡,正是鸿胪寺负责接待,万一这事闹大了,他这个鸿胪寺一把手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消息传回宫中,太后亦是颇为满意,用白玉小勺挑了鸟食,逗着架子上的鹦鹉:“学生都消停了?”
“可不都消停了?”琉湘觑着太后神色,小心翼翼道,“亏得皇上想到这个法子,堵了学生的嘴,由着他们闹下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说来,也是皇上有孝心,惦记着为您分忧解难,不像那帮朝臣,只会看笑话。”
太后不置可否,却是想到另一桩事:“皇上出宫,殷明哲也跟去了?”
琉湘恭敬道:“是。”
太后扶了扶鬓边金钗:“他怎么说?”
琉湘揣度着太后心意,小心答道:“殷明哲傲气得很,一向不爱搭理颐宁宫的人,素辛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他也只说皇上出宫在清欢楼略坐了坐,回宫途中又去淑芳斋买了点心,别的就没什么了。”
太后疑道:“清欢楼是什么地方?”
“是京城一家茶楼,茶水没什么特别,最要紧是临着鸿胪寺,有什么动静一望便知,”琉湘说,“皇上年轻,难得出宫,大约是想凑凑热闹。”
太后偏过脸,耳边的东珠坠子晃出一团雪白晕光:“皇上这事办得漂亮,只是你冷眼瞧着,她对殷明哲如何?”
琉湘心头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下,直觉太后话里有话,又不能不据实以答:“听勤政殿的人说,皇上与殷明哲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名为主仆,实际上……”
她顿住话音,大约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太好启齿,太后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实际上和夫妻没什么分别,是吗?”
琉湘讪讪:“皇上到底年轻,那殷明哲也确实出挑……一时被色相所迷,贪新鲜也是有的。”
外头风大,太后扶着琉湘的手回了殿内,净手后拾起翠玉佛珠,不紧不慢地转动着:“皇上对殷明哲的宠信可不像贪新鲜……太宗皇帝在世时宠爱宸妃,不惜为她劳师动众地兴造了一座关雎宫,一个月总有十来天召幸宸妃,谁不说三千宠爱在一身?如今细瞧,比起皇上对殷明哲,似乎也不过尔尔。”
太宗皇帝是先帝生父,也是慕清晏的祖父,英明神武自不必说,唯独一桩惹人指摘,便是专宠宸妃,冷落六宫,以致怨声载道。
更要命的是,因着太宗皇帝太过痴情,膝下也单薄得很,活到成年的子嗣只有两个——一个是先帝的父亲明德帝,一个是因病去世的端王……也就是那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宸妃之子。
若非如此,皇室一脉也不至于子嗣凋零,由得至尊帝冕落在一个女子头上。
琉湘只觉得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半晌赔笑道:“皇上忘性快,当初对柳阁老家的公子不也这样?现在还不是说撂开就撂开了?”
太后心念微动,转动佛珠的手随即停下:“是了,皇上这阵子再没传召过柳延枫,那柳家少爷也不曾入宫?”
“听说是被柳阁老拘起来了,”琉湘说,“上回柳公子在勤政殿失仪,柳阁老发了好大一通火,还亲自入宫向太后请罪……吃一堑长一智,想必柳公子也得了教训。”
太后轻嗤一哂:“真要得了教训,怎么会平白招惹了北戎人,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琉湘讷讷不能言。
太后沉吟片刻,忽然岔开话题:“迎接北戎使团的宫宴定在什么时候?”
琉湘忙道:“三日后。”
太后闭上眼:“给勤政殿传个话:殷明哲既已大好,也该学着当差,三日后宫宴,让他跟着皇上,小心伺候。”
琉湘慌忙答应了。
世人皆知,清远侯统领四境多年,和北戎交手无数,虽说互有输赢,总体算来还是北戎吃亏更大——毕竟,北戎可汗的长子和心腹大将都断送在殷策的刀锋之下,血海深仇已经成了插在北戎可汗心口的一根诛心之刺。
此番北戎来者不善,慕清晏一万个不愿殷策跟他们打交道,但是颐宁宫发了话,她这个尚未亲政的新帝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殷策本人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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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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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当晚,慕清晏在女官的服侍下换上帝王冠冕——与历代先帝一样着玄衣,上织十二华章;系纁裳,四章成对,分列两行;腰间垂落六彩大绶,足下着以赤袜赤舄。
苏茹亲自捧着垂落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的帝冕,戴在慕清晏头顶,再以白玉簪插入冠武金簪纽固定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