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晏毫无察觉，裹着描金绣翠的软衾睡得极沉。许是做着好梦，她抿起嘴角，露出恬淡的笑意。
殷策微一垂眸，眉心浮起淡淡阴霾，就要拢好卷轴，原模原样地塞回枕下。
谁知慕清晏突然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搭上殷策手腕，打落了卷轴。那做贼心虚的清远侯惊了一跳，屏息片刻，只见慕清晏依然闭着眼，口中嘟嘟囔囔道：“殷明哲，又欺负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殷策屏了半晌的气这才吐出，见她摊开的胳膊压住卷轴，于是挪开慕清晏的手，又小心收起卷轴，却发现后面原来还藏了半篇字——
“……明哲半生坎坷，皆因军权而起，可见此物虽为重器，亦是利器，重器人人皆爱，利器却会伤人，更兼招致忌惮。”
“朝中言官忌惮明哲，满口功高盖主、尾大不掉，甚是扰人！今我在位，尚能护其不受委屈，来日山陵崩，谁能护清远一脉荣耀不绝？须想个法子，根除后患一劳永逸才好。”
殷策掩上卷轴，低头看了慕清晏一眼，恰好女皇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隐约有要醒的意思：“明哲，你还不睡吗？”
殷策藏起卷轴，将手掌掩在慕清晏眼前，不叫她受烛光侵扰：“吵到你了？你且睡吧。”
慕清晏嘟嘟囔囔地说了句听不清的，翻身抱住殷策手臂，猫儿似地蹭了蹭，转眼又陷入沉睡。
殷策将卷轴塞回枕下，偏头端详着慕清晏，温柔且宠溺地在她脸上亲了亲。
***
慕清晏这一觉睡得极安心极踏实，几次被噩梦惊着，挣扎着要睁眼，却都被殷策摁住。
“没事的，我在这儿，”殷策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慕清晏咂摸着色泽鲜润的嘴，扭着身子往殷策怀里钻，殷策被她蹭得又是酥软又是难耐，张开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在慕清晏后背上轻拍了拍。
待得女皇真正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她眼睛虽然睁开，脑子却还是迷蒙的，伸手在枕畔摸了把，发现丝绸枕套已经冰凉，显然枕边人早就醒了，不知起身多久。
慕清晏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撩开帘幔唤道：“素辛！”
殿外响起脚步声，有人步入殿内，却并非首领女官素辛，而是清远侯殷策。他一身家常便装，对慕清晏笑了笑：“醒了？早食已经备好，要不要起来用膳？”
慕清晏揉着眼睛，突然想起一事：“等等，今早不是有朝会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初，”殷策温言道，“皇上昨夜劳累，少上一回朝也不打紧。”
慕清晏翻了个白眼，从被褥中伸出脚，玉白玲珑的脚丫在殷策小腿上轻踹一下：“红颜祸水……得了便宜还卖乖！”
殷策：“……”
清远侯为臣小半辈子，被人忌惮过功高震主，也被人斥责为狂悖佞臣，却还是头一回接过“红颜祸水”的黑锅，一口冤屈竟是无处可诉。
然而殷策仔细回味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昨夜意乱情迷之际，他是如何将慕清晏摁在枕上，一只手臂揽过雪白腰肢，指尖从每一处令人心动的肌肤上流连而过，将丝绸般细腻的触感刻入心底。那天家贵女又是怎样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实在耐受不住，便咬住殷策肩膀，将细巧整齐的牙印印在私密处。
这么看来，将“红颜祸水”四个字扣在他头上……着实不冤。
“……臣且唤人进来服侍圣上洗漱更衣吧，”殷策不甚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便是要睡，也等用完早食再睡。”
他正要退下，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却是女皇探出一截莹然如玉的小腿，脚背勾住清远侯大腿，不轻不重地撩拨了下。
殷策微一挑眉，就听慕清晏似笑非笑道：“殷帅不是说，习惯了服侍朕？若是朕说，不要旁人服侍，只要你，你怎么说？”
清远侯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扭头看着慕清晏。那天家贵女裹在被衾中，偏头瞧着他笑：“殷帅千金一诺，说出口的话不会忘了吧？”
殷策与她对视片刻，嘴角微微翘起：“圣上有命，微臣自当遵从。”
宫中规矩繁琐，女皇洗漱也不例外：需先用温热的水汽熏面，再用兑了玫瑰汁子的热水净面，西洋舶来的花露拍匀面上，最后才是扑粉上妆。
殷策曾在宫中住了一年有余，虽不必亲自动手，却也没少见宫人服侍女皇起身，此时做来手脚麻利、动作轻便，竟是有条不紊。
慕清晏眯眼享受着清远侯的服侍，大约是觉得舒服，偏头在殷策手背上蹭了蹭。殷策执黛笔的手一颤，不慎在女皇眉梢处勾出小小的锋刺，忙用帕子拭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