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侍郎此来也确有公事禀报。
“今岁本是春闱之年,却因北戎围城而有所延误。京中米贵,学子们盘桓于此,拖得一日便是一日的开销,臣此来是想请圣上示下,是否可以重开恩科,既为我大胤选拔人才,也能叫学子省些盘缠。”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是柳延枫这个礼部侍郎的分内职责,慕清晏自然不会为难,爽快应允了。
然而柳延枫戳在御案前,并没有告退的迹象。
慕清晏正待绕回案后,见状驻足原地:“还有事吗?”
柳延枫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掀袍跪倒。
“臣愿追随圣上,为天子效力,请皇上允准。”
言罢,深深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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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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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瞧不上柳延枫,与旁的无关,只是纯粹瞧不上他温室娇花不知人间疾苦的做派。
当然,她也知道柳延枫看自己不顺眼,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行皆与世家认知中的“明君”相违背——她既不开明纳谏,也不温和敦厚,更不会纵着世家为所欲为……最重要的,她是个女子,天然颠覆了乾坤有道、阴阳有序的纲常。
这样一位帝王,注定讨不了朝臣喜欢。
正因如此,瞧见柳延枫举动,慕清晏才会诧异一挑眉:“柳卿……且起来说话。”
柳延枫果然跪直了身,却并未起身:“臣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请皇上成全。”
他不肯起,慕清晏也不勉强,好整以暇地在御案后坐下:“柳卿本是朝廷重臣,你父子二人也一直在为朝廷效力,何必多此一举?”
柳延枫却摇了摇头:“臣要效忠的并非朝廷,而是天子。”
他抬头看向慕清晏,眼神灼亮异常:“个中区别,皇上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慕清晏微微眯紧眼。
***
殷策赶到时,柳延枫还没离开。他摆手拦住想要通传的素辛,规规矩矩地候在外殿。素辛劝了几次,见清远侯实在不改主意,只得泡了茶,奉到殷策面前。
殷策其实没有偷听的意思,奈何习武之人耳力太好,饶是殿门掩得严实,依然听见只言片语传出:“清远侯……手握重兵……尾大不掉……不可不防……”
殷策眼神瞬间沉下。
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等到殿门大开。柳延枫从中走出,瞧见殷策亦是一愣,随即礼数周全地作揖行礼:“殷侯。”
殷策神色淡漠,不谦和也不倨傲,颔首示意之后,目送他退出殿外。
而后清远侯抬步入殿,撩起衣摆,径直跪地叩首:“微臣御下不严,以致麾下狂悖,肆意妄言,请圣上治罪。”
慕清晏:“……”
她见了殷策原是满腔欢喜,熟料对方来了这么一出,当时就懵了。待得反应过来,她三步并两步地窜出来,一把捞起殷策。
“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吗?”慕清晏拽着殷策不撒手,生怕一松开,这人就再跪一回,“是为了周参将上折请功的事?折子我看了,说得挺中肯,将士们立下大功,是该论功行赏,要是为了莫须有的猜忌就扣着不提,岂不寒了人心?”
殷策被她拖到案后坐下,两人也不讲什么君臣之分,挨挤着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清远侯心神微定,搂住女皇柔软纤细的腰身,将人揽进怀里,又在她眉心处亲了亲:“是我没管好下属……给你添麻烦了。”
慕清晏不爱听他这么说,扯过人衣领,逼着清远侯低下头,在他脖子上狠狠啃了口。
殷策猝不及防,白皙的颈子上浮起淤红。他气笑不得,只能在慕清晏腮帮上拧了把:“牙尖嘴利,只会咬人!”
慕清晏冲他半是嚣张半是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这么一闹,原先君臣应对的拘谨气氛荡然无存,殷策揽着慕清晏,将人抱上膝头,像猫儿一样搓揉个不停:“不是说有虾羹?在殿外站半天,早饿了。”
这招对付慕清晏可谓百试不爽,他话音刚落,女皇立刻一叠声地命人传膳,又扭头问殷策:“中午送的午食可还合口?以后你在军中用饭,我都让人给你送饭,你身子还没痊愈,得好好补一补。”
她光说不算完,还对着清远侯动手动脚,两只不规矩的爪子在人家胸口和腰身处上下其手,摸得殷策触痒难禁,只得钳制住女皇乱摸的爪子。
“别乱碰,”他低头嗔道,“惹出火来,吃亏的是你!”
慕清晏:“……”
她匪夷所思地想:这还是当初温文端方的清远侯吗?看把他给威的!
然而仔细一想,这事也怪不到殷策头上,因为清远侯的威风都是女皇纵出来的。于是慕清晏心比天宽地释然了:威风一点总比步步拘谨、谨小慎微强得多,这宫里本就憋屈气闷,再要他谨言慎行,和坐牢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