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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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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宦并未久留，“懿旨”送到，便回了宫城。
按照萧霁的想法，就该将人强行扣住，不管劫持太后与朝堂重臣的“匪徒”存了多少盘算，也不管颐宁宫里藏了多少杀机，都不必放在眼里，只需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而过，自然能叫宵小之辈土崩瓦解。
这番想头不能说毫无道理，到底粗疏了，至少慕清晏没有点头应允。
她将所谓的“懿旨”从头浏览到尾，随手递给萧霁：“你看看吧。”
萧霁顶着一头不明所以的雾水，双手接过明黄卷轴，翻来覆去地看了四五遍，除了老生常谈，没瞧出丝毫玄机。
“看着只是一封普通旨意，”萧霁字斟句酌地说道，“恕末将愚钝，没看出什么名堂。”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指望刑狱出身的前锦衣卫突然对文字游戏有了研究，显然不切实际。慕清晏没强人所难，耐心提点道：“你将每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再读读看。”
萧霁恍然，一边嘀咕着“这帮贵人的心思真是绝了，可见平日里有多百无聊赖，闲出来的精力都放在这等鸡毛蒜皮上”，一边将“懿旨”从头读过，还没看完，后脊已然奓开一层鸡皮疙瘩：“颐宁宫下……藏了火油？这、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慕清晏神色镇定，“朕与殷侯被困雪山时，曾见北戎人开采脂水取暖——这玩意儿不但能燃烧，还能制成墨条，美其名曰‘延川石液’。虽说宫中笔墨耗费有限，每年进贡的份量不会太多，但是这些年积攒下来，数量也是相当可观。”
萧霁稍一细想，整个人都不好了：“既如此，主上更不能以身犯险。”
“朕当然不会以身犯险，”慕清晏丝毫没有“舍己为人”的优良品质，一口应下萧霁的话，大言不惭道，“朕这条命是殷侯拿命换回来的，除了他，谁也别想取走！”
萧霁：“……”
虽说九五至尊保重自身是好事，可这随时随地秀恩爱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狗粮塞多了，噎得慌。
慕清晏丝毫未察觉萧统领这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低头研究半天，在送信的纸条背面发现了细微的划痕。她微一沉吟，命人取来炭笔，将纸条涂黑，再将划痕相连，发现那赫然是一张禁宫地图。
“这几处特意涂黑，应该是有重兵把守，”慕清晏沉吟道，“只是朕想不明白，腾骧四卫战力不俗，怎会全军覆没，连个水花也没打响？”
萧霁倒是不觉得奇怪：“主上可记得北戎军是如何攻破辽东防线的？”
慕清晏若有所思，缓缓收敛了笑意。
“用兵作战，重在士气，斗志一散，便是再精锐的军队也不堪一击，”萧霁说，“挟制太后的匪徒以有心算无心，兴许一早在腾骧四卫中安插内奸，散播‘守军大败’‘城门失守’的谣言，再叫他们知道宫城已经落入敌军之手，便是再骁勇的军队也会斗志溃散，击败他们就像从水里捞死鱼一样简单。”
慕清晏：“……”
女皇沉默片刻，幽幽发出喟叹：“太黑了！”
难怪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用兵这种活计，确实不是什么人都搞得掂。
有了通风报信的地图，事情变得简单许多，不必慕清晏叮咛，萧霁已经调派下去，按照地图标注逐一清理净“匪徒”留在宫中的暗哨。
很快，圣驾在西北军的护持下进驻宫城，所经之处，劫后余生的宫人匍匐在御道两侧，对王者归来的女帝大礼参拜。
慕清晏高居御辇之上，在前开道的是萧霁，抬轿的则是西北精锐。她放眼望去，只看见一排排低垂的人头，暌违多年的“俯瞰众生”之感再次浮现，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这个位子是好，可若没有些许斤两，也当真坐不稳，”慕清晏闭上眼，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我能坐在这个位子，不是因为我比旁人胸襟广阔、手段高明，而是因为我身边……多了一个他。”
想到某位正忙着给北戎人挖坑的四境统帅，饶是女皇陛下再三提醒自己“内贼还没清理干净，不能得意忘形”，嘴角依然按捺不住地勾起，露出一个“我有情郎我骄傲”的微笑。
御辇在颐宁宫门口停下，这也是宫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退守此地的“匪徒”把控着权力核心，想要真正登临绝顶，就必须攻克这一关。
“当初仓皇离宫，朕做梦也没想到，还有大摇大摆回来的一天，”慕清晏扶着萧霁的手走下御辇，仰头瞧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低低叹息道，“亏得有你们。”
萧霁摊开的右手生满老茧，那是常年握刀养成的杀伐之手，然而此时此刻，他扶住慕清晏，甘心情愿地拱卫女皇。